再经传召,入宫的南境大臣们都跪成了一片。
蔡乐康哆嗦着身体,努力地把自己的身体藏在众人的里面,以图试图让秦意离忽视他。
可这些时日被他折腾的南境忠臣们又如何肯让他躲过?
一个个的都往旁边挤,被压着腿了也不愿往他那里。
很快,偌大的宫殿硬是被这些大臣们让出了一圈只有蔡乐康在的空地。
这让一开始还没想起他的秦意离想无视都不行呢。
“孤失势时倒真是让蔡爱卿操劳了。”
这声音不威严,稀疏平常的淡,但却听的蔡乐康浑身冒冷汗。
他头紧紧地贴在地面:“陛下饶命,臣、臣……”
往日的能言善辩在此刻仿佛被扼制住了,一句话都道不完整。
慢吞吞地看着龙案上面堆积着的奏折,秦意离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立后大典的章程?”
大殿内很静,奏折被翻动的声音很清晰。
原本以为能成就他权臣的奏折,此刻却成了催命符。
蔡乐康眼前发黑,满心的绝望。
完了。
等待着最后处决的他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求生欲望。
但——
“还挺用心的。”
这清冷的声音在蔡乐康听来不亚于催命符。
没有哪个男人甘愿做另一个男子的妻,更何况他还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
众人都在翘首以盼的等着秦意离下达凌时处死,再满门抄斩蔡家的决定。
“这里有处孤不喜,让绣娘不要制作女子的喜服,做两套男子的。”
蔡乐康:“……?”
众人:“……”
他们是不是耳背,听错了什么?
“还有半月,蔡爱卿能完工吗?”比起之前的随意,此刻的话重了许多。
浑身直哆嗦的蔡乐康狠狠地咬了下舌尖,疼痛让他从颤抖中缓过来:“能……臣能完工!”
始终安静站在最前面的林以谌抱着芴板道:“陛下,要如何处置北渊的人?”
秦意离似笑非笑地道:“孤应允诚郡王的联姻就由蔺子晔替了,这也不算失信于他。”
若是诚郡王此刻在此,听到这话不免愤怒不平。
这哪里不算失信?
当初他说的联姻可是要将他的女儿嫁给秦意离的,若是他女儿生的孩子能继承南境,这天下还不由他说了算?
这怎么能是一个蔺子晔就能了算的!
但纵使他在,一个被扶持起来的蠢蛋,谁又会把他的意见当意见?
“至于在南境的北渊人,嗯……先别动他们,怎么说也是孤的皇后的身边人,若是都杀了,只怕他会和孤闹脾气。”
众人:“……”
让所有人都如鲠在喉后,秦意离像个没事人一样地施施然的离开了。
林以谌面沉如水地被周遭几个和林家关系密切的大臣拦住。
“小林大人,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他真的要让北渊帝成为南境的皇后?这成何体统啊!”
“就是,我们南境什么时候出过这等荒唐事?你是陛下的伴读,你多劝劝他啊!”
“南境要是出个男皇后,这要我们如何在天下立足?”
冷静地等他们发泄完心中的不满,林以谌才不紧不慢地道:“各位大人是觉着我们南境出个男皇后丢人?还是我们南境的帝王成为皇后更丢人呢?”
“……”
说话的几人面面相觑。
经历三朝帝王更迭的老臣气的吹胡子瞪眼:“就算如此,陛下也不该如此行事,败坏祖宗德行!”
以往那些他敬崇的人,此刻在林以谌看来都面目可憎。ωωω.χΙυΜЬ.Cǒm
“既如此,为何诸位大人不在北渊帝的面前觐言?”
他的语气平淡,却像飓风掀开了隐藏在律法礼教下的怯懦和自私自利。
几个老臣都被他这话气的脸发红:“竖子小儿!竖子小儿啊——”
“刘大人,您跟他说些什么?我们还是去林府找林相吧。”
“夏虫不可语冰罢了。”
几人丝毫没有羞愧,反而指责着林以谌的不作为。
君子九思,林以谌认为需得自身做到,才能方得明意,但经此一役,他明白了为何陛下会让他多思,多看,莫要遵循礼法而本末倒置。
若当时的他就能明白这个道理……
再多的遗憾也已无济于事。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不让他的帝王有遗憾。
……
下了朝的秦意离并没有着急去看蔺子晔,而是前去了皇后所在的寝殿。
一路上的宫人看到他都惶恐地跪地。
让想要禀告的宫人们都退下后,秦意离缓缓推开殿门,细碎的晖光透过窗柩照进了里面。
背对着他坐在椅上的倩影听到动静也没有回头。
脚步声步步地向前。
“……”
“柔儿。”
清浅的语调里是他独有的多情。
每每听到他呼唤她时,林溪柔就觉着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只是这样的幸福……
被她毁了。
“柔儿。”
不、不是幻觉么?
她僵硬地转过身,看到的便是清瘦了许多,却依旧眉目如画的人。
“陛……陛下?”许久未曾开口,她的嗓音都嘶哑难听,泪水从眼眶里溢出:“真的是你吗?”
“嗯,是我。”
踉跄地从椅子上站起,林溪柔朝着秦意离就想扑过去。
但在快要触碰他时,被躲开了。
这一下,也让林溪柔从惊喜中清醒了过来。
她做了对不起陛下的事。
怎么还有脸去碰他?
看着他突然变煞白的脸色,秦意离的脸上仍是噙着温柔的笑:“当初救你时并非没有给你选择,只是我不知允你进宫为后倒是成了我的罪状。”
这话让林溪柔的身形更是摇摇欲坠,她咬着唇:“您、您知道了?”
“嗯,你和秦洺瑜合作不就是信了他的话,认为我让你做皇后是灭了你溪家满门的弥补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林溪柔想说这只是她拿来搪塞秦洺瑜的话,是她主动选择的入宫为后,她没有这样想……
可是所有的辩解在事实面前都无从反驳。
事到如今,怎么想的已经不重要。
秦意离也不再在意,他从腰封中取出玉珏递还:“溪家这些年在南境根基深重,这次让他们在南境人面前过了明路,若是想回北渊,凭此玉珏也不会有人阻拦。”
林溪柔茫然地看着手里面的玉珏,这是什么意思?
“等你离开后,我会宣布皇后薨逝,世上再无林溪柔,无论你想留在南境,或是回北渊都可。”
“……”
她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我不想离开,我不想离开你……”
从见面起,秦意离就避免了两人身体接触。
听到这话也只是纵容地笑笑:“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后悔,要一往无前的向前走。”
她后悔了!
不要……
不要抛弃她……
就算只能偏居一隅,她也想待在能看见他的地方,她不想回北渊,她不想啊……
可这些话就像被堵住了喉间,怎么都说不出来。
擦掉眼泪,林溪柔露出了往昔的婉约笑容:“臣妾会出宫,陛下能不能……再唤一声柔儿?”
说道后面已是泣不成声。
“柔儿。”
无视那亮软的眼眸,秦意离冷静地斩断她最后的留恋:“今生,你我不再见。”
在他离开后,身后传来了女子凄惨的哭声。
“明日敲丧钟,皇后林溪柔薨逝了。”
宫人不可置信的眼眸里倒映着秦意离分外冷漠的脸庞。
从对决开始就没说过话的小巴鼠怯怯地问:【你是在生气吗?】
【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看向澄清明亮的天空,秦意离淡淡地道:【从被放在天平的一端被放弃的那刻起,放弃就是背叛,理由也不过只是借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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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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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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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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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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