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孙儿回来啦?”宋老太太笑道。
不苟言笑的冯泽铭难得的露出笑容,他恭敬的看着宋老太太,轻声道,“奶奶。”
上了岁数的老人就是这样,一听这大孙子叫自己“奶奶”,这心都化了。
“诶哟~”宋老太太赶紧摊开双臂,“快,让奶奶抱抱。”
冯泽铭也摊开臂膀,慢慢的俯身,将自己送进宋老太太的怀抱中。
宋老太太抱着冯泽铭,温柔的拍着冯泽铭的背。
“这大孙儿,抱不动喽。”宋老太太感叹着。
“快!”宋老太太赶紧拉起冯泽铭的手,“进屋,外面冷,别给我这大孙儿冻到。”
宋老太太领着冯泽铭进屋,一边走着,一边没好气的对屋里吆喝着,“老头子,泽铭回来了,你倒是看一眼啊。”
冯国梁鼻梁上戴着老花镜,注意力都在书上中的文字上,时不时的抿出一些吐沫在手指上,然后小心翼翼的翻书。
冯泽铭和老太太走进屋里,冯国梁老头子连看都不看一眼。
“回来了。”这算是打招呼了。
冯泽铭见到爷爷,恭敬的鞠躬。
“爷爷。”
宋老太太瞪了一眼冯国梁,然后对身边的冯泽铭说,“别管他,他就这样,你回来了,他比谁都高兴。”
冯泽铭笑了笑,对于这个外冷内热的爷爷,他早就习惯了。
自冯泽铭小时,印象中的爷爷就是这个样子,每天都捧着一本书看,讲话也是冷言冷语的,没有个热乎气,知道的这是自己的爷爷,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捡来的孤儿。
长大了,也就明白了,这是冯国梁装出来的样子,相对于喜欢,冯国梁更希望让自己的孙子更懂规矩,为了让孙子成为一个优秀的男人,他不能露出那般和蔼可亲的模样,这样才能在冯泽铭犯了错时,他用严厉的态度教训他,才能让冯泽铭害怕。
为了冯泽铭的成长,爷爷克制了内心的爱,付出的代价并不比冯泽铭少。
只是让冯泽铭不明白的是,爷爷看了一辈子的书,这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书啊?为什么总能让爷爷看不完的看?
冯泽铭回家了,宋老太太开始忙活了起来,各种水果、缤纷糖果、干果等等端不完的往冯泽铭面前端。
爷爷也有表示,他看着书,踹了一脚床头柜;这床头柜一看就是有了岁月的,不论是款式,还是材质已经不是这个年代所应该具备的。
看得出来,冯国梁经常踹这床头柜,动作自然且娴熟。
经过冯国梁这一脚,床头柜的抽屉直接震了出来,里面是一盒洞庭碧螺春茶叶。
或许这床头柜看起来不上档次,但请不要忽略冯国梁的身份,这洞庭碧螺春可是特一级茶叶。
“拿去喝。”冯国梁依旧是保持着看书的动作。
宋老太太见状,悄悄捅了捅冯泽铭的胳膊,悄声道,“拿着,这可是你爷爷都舍不得给我喝的东西。”
冯泽铭笑道,“谢谢爷爷。”
冯国梁没说话,不过,细细看来,不难看出来,冯国梁的脸上有些得意的神色。
冯泽铭双手取过那洞庭碧螺春,随后轻轻的将抽屉关上。
宋老太太削了一个苹果递给冯泽铭,“泽铭,吃苹果。”
冯泽铭礼貌的道谢,接过苹果,但却并没有吃的意思。
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没有心思吃。
轻轻放下苹果和茶叶,冯泽铭态度严肃的看了一眼爷爷和奶奶。
“我这次来,是有事想和二老商量一下。”
冯国梁一听这话,脸上露出有趣的笑容。
冯泽铭这孩子,从小要强,作爷爷的倒想利用一些关系让他少走一些弯路,但时至今日,自己从来机会帮他,他也从来没有向自己求助过。
如今,冯泽铭首次开口寻求帮忙,倒也是满足了冯国梁这个当爷爷的对孙子护短的欲望。
宋老太太也笑了,她看了一眼老爷子,随后轻声对冯泽铭柔声道,“傻孩子,你说吧。”
冯泽铭低头酝酿一番,而后猛地抬头,冷峻的脸庞上满是坚定。
“我要这个项目!”冯泽铭道。
话音一落,宋老太太呆住了,冯国梁脸色立即黑了下来。
宋老太太一脸诧异的看着冯泽铭,她怎么都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能说出这般话;宋老太太又看了看老头子脸色,眼看着老头子就要发火,她没好气的拍了拍冯泽铭的肩膀。
“傻孩子,说什么呢!”宋老太太嗔怪道,“那是你弟弟,糊涂啦?”
话是这么说着,但宋老太太心里有数,冯泽铭这不是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冯泽铭没说话,一脸坚定。
冯国梁听到这话,没心思在看书,摘下老花镜,带着手中的书一起丢到一边。
“柳伊已经结婚了。”冯国梁冷声道,“你和柳伊已经不可能了。”
“我知道。”冯泽铭道。
冯国梁冷哼一声,喝道,“你早想什么了!现在柳伊结婚了,你反悔了?”
“马清身份暴露了。”冯泽铭平静的道。
冯泽铭的声音不大,细微的掺杂在冯泽铭的喝斥声中,但却字字珠心!
一瞬间,房间里静了下来。
冯国梁眯起眼睛,意识到事情严重了。
宋老太太顿了一下,接着问,“怎么可能?”
“一个叫尤红的女人拿到了我父亲DNA。”冯泽铭淡淡的解释道。
宋老太太瞳孔一震,满脸不可置信。
“早在马清回国之前,他可能就被尤红盯上了,回国之后,尤红跟马清读的同一所大学,期间还跟马清交往过,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取到马清的DNA,至于我父亲的DNA她是怎么弄到的,这我不清楚。”
宋老太太两眼失神,尤红这姑娘她之前听过,那会儿这小姑娘给柳伊带来不少的麻烦,最后是由自己解决的。
当是时,宋老太太并没有把这尤红当作一码事儿来看待,无非就是把她当做一个办事很邪性的小姑娘罢了,但没想到她竟然能把事情调查到这般地步……
宋老太太小瞧了这个叫做尤红的小姑娘。
冯泽铭说完这些,便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他在等待一个结果。
冯国梁也一直不语,他沉思许久许久……
半晌。
冯国梁叹了一口气,平静的道,“交给马清和柳伊处理吧,毕竟是柳家的项目,柳伊是柳家的后人,既然她看好马清了,有些事还是马清出面的好,你插手太多,不好看,影响也不好。”
冯泽铭面不改色,似乎在他来之前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我来,只是通知二老一声。”冯泽铭冷声道。
此言一出,冯国梁眼睛一瞪,一脸怒色瞪向冯泽铭。
“胡闹!”冯国梁起身,一把将桌子上的洞庭碧螺春抢走,“我们冯家光明磊落,你演这一出,你让外人怎么看待我们冯家?就是几个臭钱,争的你们兄弟两人反目成仇?”
冯泽铭不急不躁,平静的说,“马清隐世埋名,不就是想让他过一个平淡的人生么?他本来就不该趟这摊浑水,我只是想让他回到他原本的生活轨迹上罢了。”
“混账!”冯国梁一把将手中的洞庭碧螺春摔在地上,“马清走到今天的地步,还不是因为你?如果当初你听从家里安排,跟柳伊成婚,哪有这么多事!”
“婚约?”冯泽铭轻蔑一笑,“不过是维系冯家和柳家的关系罢了,为了关系,将后人绑在一起,这是爱?”
“泽铭!”宋老太太喝斥道。
冯泽铭这话言过了,这个说法太自私了。
冯国梁气的浑身直哆嗦,一巴掌扇在冯泽铭的脸上。
“那也不是你今天可以横刀夺爱的理由!更何况你还是为了那几个臭钱!”
这一巴掌扇的狠,冯泽铭顺着冯国梁手上的力量一甩,最终定格在被扇的那个瞬间。
宋老太太见状,急了,“老头子,你——”
冯泽铭话说的确实过分了些,但你也不该打孩子啊,这孩子这些年受的苦还少么?
宋老太太心疼的上前,检查冯泽铭的脸。
不光是宋老太太,冯国梁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出手打冯泽铭,扇完这巴掌,冯国梁也心疼,他不忍看冯泽铭红肿的脸,背过身。
“钱?”冯泽铭伸手轻轻拨开奶奶的手,“我只是想还给马清一个平静的生活。”
“你走吧,这是马清自己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冯国梁冷声道。
“马清他自己的事?”冯泽铭冷笑,他麻木的看着冯国梁的背影,“马清他就是个孩子,他懂什么?他知道这又多危险么?他知道因为这个项目死掉多少人么?你有告诉过他整个事件过程么?”
冯泽铭望着冯国梁的背影,失望的摇头。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都不知道已经深陷泥潭之中,他根本不知道现在他已经危机四伏。”说到这里,冯泽铭顿了一下,伤心的说,“甚至,他连他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他连他的爷爷奶奶是谁都不知道!”
宋老太太拽了拽冯泽铭,“泽铭,别说了!”
“为什么瞒着他这么久,你自己心里没数么?”冯泽铭冷声道。
冯国梁皱眉,猛地回身,训斥道,“我是为他好!”
“你不是!你不是!”冯泽铭冷声道,“你是担心他扛不住这些压力!你也害怕他接受不了这些,不是么?”
此言一出,宋老太太沉默了。
冯国梁的瞳孔一震,一言不发。
猛地背过身,不再理会冯泽铭。
“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事情走到今天的地步,马清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冯国梁冷漠的道。
说到这里,冯泽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给他回头路了吗!”冯泽铭吼道。
冯国梁不语。
冯泽铭愤恨的指着窗外的方向,吼道,“你们把柳伊安排到马清的身边,他知道因为什么吗!从头到尾,你们向他透露过一丁点消息了吗!”
“是!”冯泽铭狠狠的点头,“他没有回头路了,他确实是没有回头路了,因为他现在已经喜欢上柳伊了,为了柳伊,他肯死,他还有什么不敢的?”m.xiumb.com
冯国梁皱眉,这也是他一直不肯向马清透露实情的重要原因,他在等,在等时机成熟,所谓的时机成熟那就是等马清彻彻底底爱上柳伊那一刻。
“平静的生活也好,尔虞我诈的商场也罢,马清从来没有机会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一直都是被你们安排,既然你们已经让马清适应了是平静的生活,为什么又要将他拉入火坑?你们经过他本人的同意了吗!”冯泽铭愤怒的道。
冯国梁不说话了,他无话可说。
冯泽铭愤恨的用拳头砸自己的胸膛,他愤恨的吼道,“尤管家这颗炸弹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调查了这么多年,到现在我都没能调查出来他背后到底是谁,这时候你给马清拉进来,他出事了,谁负责?”
“你说我为了几个臭钱。”冯泽铭冷笑,讥讽反问,“我问问你,就为了这几个臭钱,你把你亲孙子拽进来,值得么?”
冯国梁还是不肯说话,但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这是他无法面对的事实,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事儿,但这话出自冯泽铭之后,他确实是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不想听也只能听着!
“这么大的项目,交给国家不行么!”冯泽铭苦苦哀求。
“哎——”冯国梁叹了一口气,“一把刀,可以切菜;同样一把刀,也可以杀人。这么大的项目,出自国家,国际上的影响不好,这跟扩张兵力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这还严重,只能落实到个人企业身上。”
“所以,我们冯家和柳家也该死呗?所以,马清就该死呗?”冯泽铭红着双眼。
冯国梁缓缓闭上双眼,整个人一下子老了好几十岁。
“您可以不考虑马清,但我希望您可以考虑考虑我。”冯泽铭沉了一口气,一副决然的模样,“马清读书时遭受到欺凌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他为了替米露出气,被一群人揍的时候,我还是在一旁看着;一年,整整一年的时间,他追着别人揍的时候,我也在看着;你们都说马清有骨气,但你们只是看到了结果,你们看到他那一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吗!”
“你们没看到。”冯泽铭不停的摇头,“所以你们没感觉的,你们是没感觉的,但我看到了!”
冯泽铭红着双眼,咬牙切齿,铁骨铮铮的吼道,“别人被欺负了,回头,是哥哥,至少他有骨气喊出那句,我哥是谁谁谁,可是马清呢?
他被人打的时候,那眼神是胆怯的,他不敢回头,因为他知道在他身后没有任何人支撑着他,他只能朝前看,前面是他的妹妹米露!”
说罢,冯泽铭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深深的沉了一口气,再次换上他那张冷漠而又英俊的脸。
“我是他亲哥!”
冯泽铭朝二老鞠了一躬。
“抱歉。”
冯泽铭整理一番衣襟,决然离开。
关上门。
宋老太太一脸心疼的看向老头子。
“老头子……”
冯国梁闭着眼,他不敢睁眼,睁眼便是泪水。
他摇头叹息,摆了摆手,将手中的茶叶丢到桌子上。
“茶叶他没带。”冯国梁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沙哑。
宋老太太抓起茶叶,追了出去。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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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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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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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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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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