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两笼牛肉煎饺打包带走。”
“来了!”路平安刚洗完一堆盘子,着急忙慌地走到门口就看见邢天倚在门边,立马作势要给他一脚:“又来捉弄我?”
邢天笑着往旁边一躲,“没有,今天是真要打包。再说你最近功课这么忙,又要帮阿姨看店,我要见你也只能来这儿啊。”
路平安揭开蒸笼,热气弥漫中劲拣一些个头大的饺子往打包盒里装。“我们学校马上就放假啦,到时候就可以天天见了。”
“等你们学校放假,离过年也不远了吧?”
路平安点点头,突然问他:“你以前都是怎么过年的?”
“就...一个人过啊。”邢天愣了愣,表情稍微变得有些不自然。自从舅舅去世,他的春节就只剩下一个活动——听着春晚,然后睡觉。
“那今年我们一起过吧。”路平安的眼睛眨啊眨,眼神里的光都要溢出来了,“我们可以一起买年货,包饺子,吃年夜饭,还有放烟花,看春晚......”
“行了行了。”邢天伸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怎么兴奋成这样?”话虽然这样说,他脸上的笑意也忍不住泛滥起来,“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然而路平安没想到一起过年这么普通的事,竟然也能发生变数。
离过年还剩一周的时候,老班突然宣布路平安和另外几位学生被学校选中去市里参加一个教育讲座。主要内容是与刚刚破获一起贩毒案的警官们进行面对面交流,外加一篇8000字的活动感想。
路平安算了一下,这样一来一回,他最早也要年三十才能到家。要是交流的内容再丰富一些,耽误到初二初三也不是没可能。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一点儿思想觉悟也没有,他不想接受老警官宝贵的教育洗礼,只想和邢天买年货过新年。
邢天知道这事的反应比他平静得多,可是看着路平安又郁闷又抱歉的样子,他突然就起了一点逗弄的心思。
“你耍我啊?”他故意皱着眉,非常低沉地说。
“我也不想啊!”路平安着急地差点在他面前跳起来,“这是学校安排的。”
“那我不管,”邢天感觉笑容差一点就要在脸上泄露,忙咬着嘴唇往下压了压,“你说话不算话,你要补偿我。”
“怎...怎么补偿?”
“亲我一下。”
也许是邢天把这句话讲得太过理智气壮,路平安甚至都没想到自己可以拒绝,探头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半夜十一点,自家楼下车棚,别说人了,就连亮着的灯都没几盏。
然后他就非常英勇无畏,干脆利落地亲上了邢天的嘴唇。
或者说,撞上了邢天的嘴唇。
直到路平安温热的触感彻底离开自己,邢天脑海里盘旋的念头都没停止,他想说:“你是要谋杀我?”也想说:“我让你亲我一下,没说一定要亲嘴啊。”
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的小朋友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几秒钟后小朋友原地蹦了一下,试图像兔子一样逃离他身边。
邢天早有准备,手指一勾拎着他的书包带子就拽了回来。他靠着他的身体,终于大大方方地笑出声。
“还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出发呢,我去送你。”
路平安去市里的那天邢天刚上完夜班,顶着两个熊猫似的黑眼圈还是准时到了车站,并且给他买了一袋子东西。路平安打开袋子一看,薯片瓜子口香糖应有尽有,并且口味繁多,品牌杂乱,一看...就是刚才急急忙忙买的。
他既感动又为难地从书包里扯出另一只袋子:“其实我妈都给我准备好了。”
邢天因为睡眠不足而灰败的脸色立刻又暗了两度,搓了几下手指后孩子气地从路平安手里抢走袋子:“她买的给我吃,你吃我买的!”
“行!”问题得到圆满解决,路平安高高兴兴地把东西塞进包里。
两个人又并肩待了一会儿,直到车站响起检票广播,邢天一只手替他理了理书包,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拿了件东西。
“我还有个礼物要送你。”
“不会也是在零食店里买的吧?”
“是啊,但这个可不一般,这是为你量身打造的。”邢天神秘地挑挑眉,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玩意儿。路平安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他推了一把:“先上车,上车再看!”
他一路攥着那件东西,直到坐在座位上才摊开掌心。透明的塑料包装被他揉得皱皱巴巴,里面装的则是几乎在每个小卖店都能看见的极其敷衍极其俗艳的大红色香囊包挂。
这到底哪儿不一般了?
路平安带着满脑子问号把包挂翻了个面,然后...他就明白了。m.χIùmЬ.CǒM
包挂上用金线绣了四个字——“一路平安”,为首的“一”不知是质量问题还是字体设计,细得可以忽略不计。于是乍一看,上面的内容就是——“路平安。”
可不是量身打造嘛。
路平安抿着嘴唇,浑身笑得像糠筛一样,直到坐在他旁边的同学传来关爱智障的眼神他才勉强停住,把那个喜庆的包挂端端正正地系在书包上。
邢天一走出车站就打了两个哈欠,神情倦怠地拦下一辆出租车,然而还没等他拉开车门身体就僵在了原地,一双眼睛也像被定住似的直直望向前方。
等在他后面排队打车的小夫妻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飞快地抢了车。
邢天没有半点反应。补位的出租车很快就到了,这回排在他后面的是个学生,对方蹑手蹑脚地绕过他,快要碰到车门的一刻正好对上了他转回来的目光。
学生立刻被他严肃的表情吓得立定站好——大哥,您的车,您上。
邢天默默地看了他几秒,转身走了。
他现在用不着打车,刚才看见的画面就像一桶冰水从天而降,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肖山穿着一套西装,系着一条颜色难以言说的领带,这是邢天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正式并且滑稽的打扮,但他笑不出来,因为站在他身边和他勾肩搭背的人,是赵日攀。
想到这儿邢天停下脚步,在寒风中狠狠搓了一把自己的脸。
但愿这是他过于疲惫产生的幻觉。
他的希望只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就彻底破灭。
那天傍晚吴叔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刚从一段深沉的睡眠中醒来,声音嘶哑得像被灌了一勺沙子,吴叔倒是中气十足:“晚上来我家吃火锅!”
天知道吴叔为什么那么钟爱火锅。
他的起床气还没散,闷闷地答:“不去。”
“平安不是都走了吗,还能有什么事绊住你?说定了啊,来我家吃饭,去买几个土豆。”
邢天握着手机继续躺着沉思了一会儿——为什么吴叔刚才说的话听起来那么暧昧?是他想多了,还是那个老狐狸真的发现了什么端倪?
然后他无所谓地笑笑,在床上翻了一圈以后起身。
他披了件外套,跑到就近的市场去买土豆。临近收摊,摊位上的菜品都只剩下一些歪瓜裂枣,但邢天知道吴叔挑剔,只好硬着头皮一个摊位一个摊位仔细拣选。
他看得太专心,没注意就撞见了迎面的一个人,忙伸手扶了一把。对方连头都没抬,说了声“谢谢”就要走,他却攥住对方的手腕,迟迟没有松开。
女孩低垂的侧脸在市场昏黄的灯光下像一幅飘忽的画,邢天再三确认,犹豫地开口:“兰姐?”
肖兰抬起头,面部在淤青和红肿之间露出一抹惊异的神色:“小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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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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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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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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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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