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审讯椅上的于关飞看着我,一对横眉皱在一起。虽然已经年近半百,脸庞有些圆润,但是身材魁梧,那双眉毛更透露出年轻时的狠劲。
通过前期询问,我们基本确认于关飞没有作案时间,也对几个女孩的遭遇不知情。但他没有主动坦白和庄新的关系,只是不断问起庄新的情况,还为他辩解。
“庄新入狱后父母就不大搭理他了,毕竟进去时年纪还小,没人管没人问的,有时候做事难免冲动,但本质不坏……”他脸上的关心藏也藏不住。
我故意笑了一下,反问他有家有室的,操心人家干什么?
于关飞圆润的脸微妙地红了起来,还要装傻,我直接了当抛出骇人的结果,“庄新杀人了,杀女人,而且不只一个。”xǐυmь.℃òm
于关飞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拽得审讯椅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
“不可能,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杀人?”
我再添一把火,挑明我们已经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于关飞一瞬脸色惨白,愣了半晌,忽然泪如泉涌,“是我害了小新,是我害了他呀!我不是人,我对不起我老婆,更对不起小新,出狱之后就该和他断了联系呀。”
我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劝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这既是在帮庄新也是在帮他自己,“就当赎罪吧。”
于关飞说,自己比庄新早几年出狱,先一步回到了花花世界中,当时正好他老家拆迁,拿了一大笔钱,有了个过好日子的机会。虽然割舍不下庄新,但他更想过正常的生活,也想让母亲安心,于是瞒着庄新去相了亲,娶了一个离异但温柔娇小的女人。
庄新出狱后,自己还像狱中一样照顾他,资助他开店、租房,只是没和他搬到一起。两人维持着表面的和谐,每周见一两次面,而且不过夜。
直到有一天,自己带老婆出来吃饭的时候,撞见了庄新和朋友,不知情的朋友招呼他们夫妻坐过去。
那一整晚,庄新几乎没有说话。于关飞看出他不对劲,刚跟老婆到家就收到庄新的短信:
“半个小时内到我家,我有话跟你说。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
于关飞心里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赶紧找了个理由支开老婆出门。赶到庄新家,一开门,就看见庄新倚在窗前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庄新回头看见他,马上起身向他走来,走了两步又生硬地停住——
他喘着粗气,说:“哥,我要你跟她离婚。”
于关飞没想到庄新一上来就是这么一句,离婚当然不可能,他试着安抚庄新,“咱们老大不小的了,得为爹娘考虑考虑,你也该成个家了。”
话没说完就被庄新愤怒地打断,“我没爹,娘也不要我了,就剩你了。哥,你是不要我了吗?你说,你到底离不离?”
于关飞也有些生气了,骂庄新胡搅蛮缠,庄新冷笑一声,抓着窗沿一下站上去——
在于关飞的尖叫声中,庄新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艰难地回过头,再次问他,“你到底离不离?”
于关飞吓坏了,求庄新先下来,他什么要求都答应,那个女人根本不算什么。哄了半天,终于一把把庄新从窗户边扯下来搂在怀里,不停地说好话,并保证以后每天都会来陪他。
庄新没有说话,于关飞以为,那算是默认。
但他没想到,从那一天起,从前的庄新已经从窗台跳下去了,坠落的过程中,他还拉上了五条人命。
受害者之一的翠云就是在这之后被庄新挑中的。
翠云的丈夫飞黄腾达后跟她离了婚,她一个人带着6岁的女儿生活。因为干出了离婚这种“丢人事”,娘家人不管她,她也不好意思再出去结识人。
就在这个时候,庄新出现了。他每天都会给翠云发信息,问她的状况、关心她的女儿,好像随时随地都在惦念她。渐渐地,翠云从客套变得自在起来。
庄新就开始不要钱似的说情话、夸她勤劳漂亮,还把于关飞当成“前女友”,添油加醋地编造了自己被情所伤的故事。
当他说出“我想跟你踏踏实实一起过日子”的时候,翠云投降了。
她给女儿办好了退学手续,收拾了所有行李,买上车票,母女俩一起走进了庄新的小屋。
翠云来的那天,庄新还是照常开店,到下午才找人看了一会,自己接上翠云回家。他说要给翠云接风洗尘,还拿出准备好的零食、玩具给翠云女儿,然后半劝半哄地让翠云把手机给女儿玩,他们俩好到卧室“说点悄悄话”。
翠云脸庞羞红地跟着庄新走进房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根麻绳就勒上了她的脖子。
杀死翠云后,庄新很是忐忑地等了一段时间。他把联系翠云的QQ注销,手机直接扔掉,所有痕迹都抹得一干二净。但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没有任何案发的迹象。
根本没有人来找这对母女,似乎也没人注意到她们的消失。
庄新放心了,开始在各大社交平台继续搜罗倾诉情感的女人们,一个一个联系,一个一个确认对方是否交际广阔、是否有知心好友陪伴、是否有家人关心,都没有,那就是白送给他的玩具。
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媛媛,就在我们找上门的一个月前,她刚刚消失在庄新那间血色小屋中。
他杀的女人太多也太轻易了,顺利到他已经完全记不得那些被他大卸八块的女人每一个长什么样子。
审讯室里,几个陪审的警察都听得眼睛通红,最本能的愤怒像是要从大家的眼睛里喷出来。
庄新却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几近癫狂,“她们都该死,我就是个变态!快点枪毙我吧。”
我让于关飞给庄新录了一段视频,回到询问室播给他看。
视频中,于关飞声泪俱下,口口声声地向庄新道歉,说是自己害了他,要是他不结婚庄新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他还知道错了?我就不明白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庄新也崩溃地哭了出来,“明明我比她更好,为什么会这样?”
痛哭过后,或许是再无什么好隐瞒,或许是终于发泄出了长久以来畸变的情绪,庄新终于给我们补上了拼图的最后一块。
当年两人还在狱中的时候,常常聊起另一个女人——于关飞的未婚妻。
于关飞坐牢,就是为了争这个女人失手打死了情敌。可他入狱后不久,这个女人却毁了婚约,嫁给了别人。
于是于关飞对她恨之入骨,不止一次当着庄新的面说这个女人负了他,到后来甚至演变成无脑的谩骂,“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好,都该死!”
对于关飞唯命是从的庄新当然站在自己心爱的大哥一边,在于关飞一次次的絮叨中,他也由一开始的迎合渐渐变成了真心实意地觉得女人不好,“没点屁用还水性杨花,都是贱人。”哪像他大哥于关飞,威猛又有正义感。
到后来,庄新对女人简直是生理性的厌恶。他在仇恨女人的路上越走越远,出狱后却发现,之前同样对女人恨之入骨的大哥却抛下他,跟一个女人结婚了。
庄新根本没法相信,他觉得大哥一定是被父母逼的,他们的夫妻关系一定很坏,那个女人一定粗鄙不堪,大哥心里只有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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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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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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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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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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