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手机检查支付记录,两笔交易的收款人都是“清风水月”,男,朋友圈看起来就是个暴发户。两人的聊天记录一样被删得一干二净。
转账的金额不大不小,中间间隔正好半年。我耐着性子闲扯了几句,等庄新稍微放松下来,突然提起话头,“那个‘清风水月’是你朋友吗?”
审讯持续了快4个小时,我第一次在这个男人的眼中看见了慌乱。但短短一瞬后,庄新重回镇定。
“我一个朋友,只是借钱。”
一个暴发户会缺他这两千块钱?我嘴上应着,不动声色地给同事发消息,查这个“清风水月”的身份信息。
“清风水月”真名王小丰,40岁,本地人,也住在金湖社区,但和庄新不是同一栋楼。
去年8月,庄新租了他的储藏室,一个月两百,半年付。庄新微信里的两笔转账就是租金。
庄新自始至终没有提过自己有储藏室,还故意隐瞒了转账的用途。这让我对那间储藏室越发好奇。
王小丰带我去了一趟,房间位于一楼,只有十几平米大,屋里黑漆漆的,只能隐约看到里面有一个货架,乱七八糟堆着几个箱子,墙角处还有一个圆形的速开帐篷。
我刚往里探了一步,大夏天的,一股异常的寒意扑面而来,昏黄的灯光下,胡乱堆放的杂物显出一个个奇怪的阴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窥视着我。
我下意识退回了门口,准备叫技术队来。没想到电话刚拨过去,对面先给了我一个重磅消息:
生物样本检测结果出来了,庄新家里煮的那锅“肉”是人体组织。
小诺和媛媛去了哪里似乎已经不用问了,我一刻也等不了了,留下几个人守着储藏室,立马风驰电掣回到队里。
庄新还在和同事打太极,我径直走进去,坐下,一言不发,只盯着他看。
庄新说话的速度开始变慢,越来越慢。
同事也意识到气氛不对,不再问了。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三十秒,我们就那么对视着,直到庄新的目光终于出现了一丝闪躲。
庄新的声音传来:“领导,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我没理他,直接让几个小伙子给他上了手铐,固定在审讯椅上。庄新愤怒地挣扎,厉声问我凭什么办他,我把高压锅的照片一把拍在他面前——
“这锅里是什么?”
“排骨啊,还是你们警官帮我关的火呢。”
“我问你是什么排骨!”
庄新顿了一下,意外地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猪排骨啊,难道还能是人的?”
我不想再跟他打哑谜,直接挑明我们已经验出来了,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庄新眨眨眼睛,无辜地“啊”了一声,“真的吗?”然后也义愤填膺地嚷起来,说卖肉给他的人真是良心坏了,拿人肉当猪肉卖。
“警官,你们可得好好查查。”
照他这么说,人不是他杀的,尸不是他分的,肉却出现在他家锅里?!
庄新有前科,看样子没少在法律上下功夫,知道没有尸源我们很难给他定罪。他一口咬定肉是买来的,我们还真不能说他煮人肉就等于他杀了人。
更邪门的是,鲁米诺试剂在庄新家和储藏室里都没有反应。
技术队还在储藏室里忙活,我也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想:储藏室就在别人家楼下,房东王小丰还有钥匙,庄新真拖着尸体跑去分尸风险太大,何况储藏室地方也不大……
那个让他变成恶魔的分尸现场到底在哪儿?
没多久,一张现场照片传回来——收在储藏室里的帐篷被同事打开了,放在紫外光灯下,整个地发着绿油油的光。
帐篷的每一寸几乎都沾过血。
我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那个场景,庄新在空旷的客厅里撑起这顶帐篷,拖着一个女孩进去,从里面拉上拉链。然后,屠杀开始。
三张身份证都被摆在了庄新面前,铁证如山,他低头看了一眼,仰起脸时却问我们,拿这个干嘛。
“我租下储藏室的时候里面就有这几张身份证,我还好奇呢。”Χiυmъ.cοΜ
我又摆出帐篷的照片,庄新继续辩解说帐篷是房东的,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里面会有血。
聊天记录被删了,分尸地是一个可随意移动的帐篷——庄新摆明了想做零口供,等到传唤许可的24个小时被耗尽,他走出公安局大门,这个恶魔将重获自由。
凌晨四点,审讯已经过去9个小时,我还剩下最后一张牌。
在这9个小时里,除了储藏室的关键线索,只有一个瞬间,我眼前这个十恶不赦的男人出现了情绪波动——于关飞。
打蛇打七寸,我赌于关飞就是庄新的七寸。
我故意暗示庄新我觉得于关飞是他的同伙,庄新果然再度激动起来,连声说对方什么都不知道。
我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说,去抓于关飞的人应该快回来了,“你不说清楚,那我们只能多查一查、多问几个人。”
庄新彻底慌了,双手紧握哀求道:“我可以讲,但这个事情和他真没有关系,请你相信我。”
我看了他一眼,语气一松,“照片上的女生你都能不说认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见我不再提于关飞,庄新长出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问我要烟。
他双手铐在椅子上,只能用嘴叼住,猛地吸了一口,烟头的火星闪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烟雾从男人的口中喷出。
伴随着一阵剧烈咳嗽,庄新讥讽地笑了起来,像是在说一个笑话——
“警官,你能记住你昨天吃的鸡长什么样子吗?”
按照庄新的说法,他认不出媛媛、小诺,不是演的,是他真的不记得。
出狱后,他做水果生意,最常接触的就是那些磨磨唧唧小气巴拉的女人,再便宜也总想讲讲价,讲不过了临走还要骂他一句。
不做生意的时候他会上上网,慢慢的,他发现女人在网上表现出来的样子和现实中的很不一样:QQ群里似乎总有不如意的女人,莫名其妙就向陌生人诉说自己的心里话,自己一句“加油”,一个拥抱的表情,都能让女人感激不尽。
他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有两副面孔。
一开始纯粹是出于恶趣味,他主动跟她们加上好友,对她们嘘寒问暖,然后在对方开始依赖他的时候,把人大骂一通。
看着网络那边或气急败坏,或伤心欲绝的女子众生相,庄新觉得很享受,有一种将女人死死攥在自己手里玩弄的“成就感”。
但接触的多了,庄新说,有的女人不好惹,被他玩弄过后会把他的ID挂出来,会叫上好几个人一块来骂他;有的女人则像一根稻草,随便他掰弯了揉碎了,过几天又会因为没人关心跑来找他。
女人们偶尔的失控、出格让他很困惑:明明是她们自己惹出的麻烦,为什么要怪罪我牵连我?
于是,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些麻烦,甚于“解决”这些麻烦的源头——女人。
但仅仅因为被女人激怒就杀人分尸,直觉告诉我,庄新暴虐的动机远没有那么简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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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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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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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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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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