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还能怎么样?”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他说他14号晚上在家,他妈说他出去了,明显是他心虚说谎,加上他有跟踪夏东海的事实,完全可以把他带回去审的。”
“他妈根本就没有说他14号晚上出去了,是我乱说的。”李八斗说。
“你乱说的?”姜初雪一愣,“为什么?”
李八斗说:“我想诈他,看看他的反应。”
“结果呢?”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被我诈到了,我看到了那一瞬间他内心的震动,但很快掩饰过去,他的反应很快,立马就想到了辩解之词。”
“是的。”姜初雪说,“他看起来很沉着,老练,面对你的审问,总是能不慌不忙,见招拆招,就像是一个受过反间谍训练的老手一样,这与他的年龄一点都不符。”
“没错。”李八斗说,“他的心理素质很强,让我也很意外。天知道,不过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竟变得如此地深不可测?”
“我们是不是可以把侦查重心放他身上来了?”姜初雪问。
“可以是可以,可问题是,从哪里着手?”李八斗说,“我们手里并没有一样可以让他无从辩解的证据,现场也没有与他相关的东西。跟踪夏东海的事,他已经做了解释,尽管我们不信,但他的说法,还是可以自圆其说的。我们能看见的瑕疵,没法成为我们的突破口。”
“倒也是。”姜初雪说,“看起来疑点很多,但没有一点能落到实处上,也是枉然。”
李八斗说:“不用急,慢慢来吧,总有办法的。”
姜初雪也没再说什么,她看着认真开车的李八斗,愈加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他不过二十几岁,还很年轻,可他身上,看得见稳重和担当,看得见认真和才华。
这样的男人,在这个世界是不多的。
夕阳像一条钻进草丛的蛇,连最后的那点尾巴也都缩得不见了。
坟堆边的坎上,坐着一个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的女人,也不知道她嘴里在喃喃地说着什么,说着说着,就往坎下跳了下去。
所幸坎不高,也就两米多,地里的泥土也比较松软,不至于摔伤,只是跌了一下。她若无其事地爬了起来,还掸了掸身上的土,然后嘿嘿笑着,爬到了其中的一座坟上,躺在了上面。双眼空洞地看着那越来越暗的天空,嘴里轻轻哼起一首不知名的歌,那歌声听起来,如泣如诉,充满哀伤。
旁边颠簸的碎石子公路上,唐白回来了。
他并没有留意到躺在坎下坟堆上的女人,他将电动车停在了屋前的坝子,边往屋里去边喊着:“妈,我回来了。”
目光所及,却发现门是锁着的。
他再四处看了看,也没有看见人,就有些慌了起来,赶紧扯开喉咙大喊起来。
“妈……妈……妈……”
能听见从远山传来空洞的回音,却不见有人回应。
他赶紧跑去猪圈和屋后都看了看,都没见到人,他开始冷静下来,想想她可能去的地方,然后,他又骑上电动车,往两座坟堆而来。
果然,在已经落下的夜色里,她就躺在其中的一座坟堆上。
“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将电动车停好,从坎上跳了下去,爬到坟堆上去将母亲扶起来,却看见她流了满脸的泪,连前胸的衣服都被打湿了。wWW.ΧìǔΜЬ.CǒΜ
“妈,你怎么了?”唐白担心地问。
虽然老妈以前总是有事没事就到坟堆这里来,但基本上都是白天,从没有任何一个晚上到这里来的,每一个天将黑的日子,她都会在家里,等着儿子回来。无论她脑子是清醒,还是不清醒,她都会记得一件事,就是天快黑了,儿子要回来了。她就会在门口等着,盼着,念着。
而今天,她没在家里,却在这里,哭成这样。
母亲将一双呆滞的目光转过来,看着唐白,似乎又被触动了心中的伤心事,眼角的泪又猛地大颗滚落。
“妈,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边说着,唐白探身将她扶起。
而老妈却只是将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看。
“妈,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唐白有些急。
他觉得老妈今天有些反常。
而且,她并没有像往常神神叨叨的,能如此安静,说明她此刻神智是清醒的,是一个相对正常的状态。
可这正常的状态里,又有着区别于以前的不正常。
以前的正常状态,母子之间会很融洽,很温暖,母亲会对他各种关心,她知道自己会时常患病,总想在她正常的时候对儿子好点,能作一些弥补,问他的工作累不,帮他多做几个菜之类。
但今天,他看着母亲的目光,总感觉那里面藏着什么。
终于,母亲说话了,她看着他,说:“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你和我吵架,离家出走了,然后就没有回来了。”
这话说完,眼角的泪又大颗地滚落。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比一个母亲失去相依为命的儿子更令人伤心,虽然,那只是一个梦,却仍让她害怕,害怕变成事实。
“只是梦而已,又不是真的。”唐白看了眼那在暮色中隐隐可见的房子,“外公外婆走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在那些人笑话我们,或对我们冷眼的时候,我们在这里,和外公外婆一起,度过了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光。日子虽然苦,但有亲情在,就是一种幸福。所以,不管这个世界怎样,我都会留在这里,陪着妈妈,永远都不可能离开。就算死,我也会死在这里!”
“那你能答应妈妈,不要去做坏事,好吗?”母亲伸出那既粗糙而又瘦骨嶙峋的手,轻抚着他的头问。
“妈你怎么会这么说,我怎么可能做坏事呢?”唐白说。
母亲说:“妈妈就是在想啊,自从发生了那些事以后,你跟着妈妈,就没有过一天好日子,现在的人,就算是老得要进棺材的,都在往城里挤,去看花花世界。你这么年轻,却陪着妈妈,住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该谈恋爱了,也没哪个姑娘看得上。妈妈真怕你心里不平衡,去干出什么坏事来,然后就回不了头了。其实,妈妈这个病啊,也苦这么多年了,活着,有时候比死了痛苦,早晚也都是要走那一步的人,没什么的。如果有机会留在城里,你就住城里好了,不要管我,生死有命,让老天安排我就行。你别为我操心,你要去找自己喜欢的女孩,过自己幸福的生活。那样,妈妈就算有天进了这坟堆啊,也会开心的。但不管怎样,你都不能去做坏事啊,做坏事没有回头路的。”
“妈,你怎么了,你怎么总觉得我会做坏事呢?”唐白问。
“以前,住我们隔壁的那个,你喊八斗哥的,他是做了警察,是吧?”母亲问。
“嗯,是的。”唐白问,“怎么了?”
其实,他已经大概知道怎么了。
母亲说:“他前两天到我们家来了,问了好些你的事,好像,也是在担心里做了什么坏事。”
“问了什么?”唐白问。
“问……你14号晚上在家没有。”母亲说。
“你怎么说的?”唐白问。
“我说,说,说你晚上在家睡觉,天天晚上都在家睡觉。”母亲说。
“你真是这么说的?”唐白问,“你还记得?”
“嗯,是的,记得。”母亲答。
唐白没说话了,下午的时候李八斗来找他,说问过他妈了,他妈说他14号晚上出去了,看来只是李八斗在诈他。也从侧面说明李八斗在怀疑他,严重地怀疑。
母亲又看着他,目光里充满了担心:“唐白,你答应妈妈,不要做坏事好不好。咱们就算穷点,苦点,平安就好,你说呢。”
“妈,我没有做坏事,你放心吧。”唐白说,“这个世界有很多做坏事的人,他们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去做许多伤天害理的事,他们的心变黑了,人坏到了骨子里,他们该死,但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做坏事,我希望这世界能好,没有伤害,没有杀戮,我会守着这一个角落的安宁。”
“嗯,不做坏事就行了。”母亲说,“老人们常说,不义之财莫取,不义之事莫行,是有道理的,做坏事的人,都会遭报应的。要是你出点什么事,妈怎么办啊。”
“没事的,妈。唐白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唐白说。
“知道就好。”母亲说,“也不要去跟别人惹事,惹出事来,咱们担不起,本分点没什么,平平安安的就好,平安是福。”
“知道的,妈。”唐白说,“先别说了,天黑了,咱们回家吧。”
边说着,扶着她下了坟堆。
看着夜色之中身子佝偻步子蹒跚的母亲,他突然有种莫名的心酸,他其实很想对她说,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曾经那个胆小懦弱让她担心的唐白了,不再怕人欺负了。
他能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好她。
这世上,本分和退让并不能让恶人止住恶行,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狠,你比他更狠,他们才会怕,才会收敛。
y��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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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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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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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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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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