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夏天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唐白说:“从你脸上啊,你看起来很阳光,笑起来也……很甜美。”
夏天说:“你也说了,只是看起来,而看起来的东西都只是表面。表面的东西,未必真实。”
“你的内心不快乐吗?”唐白问。
“有时吧。”夏天说,“任何人都不可能会一直快乐,总会遇见不快乐的事,就像昨天中午,那就是一件让人不快乐的事,是吧?”
“也是。”唐白问,“怎么,你要买书吗?买什么书,我帮你找。”
“不买书,我只是路过,突然想起你说你在书店上班,所以进来看看。”夏天说,“这家书店我很熟悉,因为我在对面的学校读过书,以前在这里看书店的是个戴着眼镜的阿姨,她怎么没干了?”
“哎。”唐白也叹息一声,“那阿姨人很好,只可惜命运……不公。”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夏天问。
唐白说:“她有个儿子做生意,把全部身家拿去投资,结果行情不好,负债累累,就跳楼了。那阿姨受不了独生儿子的离世,心脏病发作,抢救不及,就……”
“哎,这世道。”夏天叹息一声。
“你坐下,我去帮你倒杯水。”唐白说。
夏天“嗯”了声,说谢谢。
唐白把水倒来,突然有点不知说什么。
“昨天的事,真是谢谢你。”唐白说。
“那么点小事,举手之劳,不要放在心上。”夏天说。
唐白说:“这社会人心麻木人情淡薄,就算是小事的举手之劳,也难得了,何况你是个女孩子。”
“你这么说我都有点骄傲了。”夏天笑问,“那你觉得,要报答我吗?”
“报答?”唐白一愣,“怎么报答?”
“想听听你的故事。”夏天说。
“听听我的故事?”唐白说,“我一个书店杂工,能有什么故事?”
“你肯定有故事,而且是很不一般的故事。”夏天说。
“是吗?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唐白问。
“因为……”夏天说,“昨天的事啊,经过东叔的一番分析,我觉得很有理。后面你自己也说了,有的人活了五十六十,不过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而有的人,也许未成年,却早已看过沧桑,经过生死。你的潜台词不就是你虽年少,却经历很多嘛。”
“没有,我只是在说一个道理,不是说我。”唐白说,“我每天的生活就是上班下班两点一线,是那种五十六十了,也只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断重复的人生,平淡得就像一杯白开水,没有任何波澜。”
“看来你是不想说,亏我还专门找过来。”夏天的神情里有几许失望。
“专门找过来?”唐白不解,“为什么?”
夏天说:“没什么,就是好奇,我知道昨天那个吴总是谁了。”
“是谁?”唐白问。
夏天说:“真名吴国晋,白山矿业集团董事长,据说在白山是个黑白通吃的人物,很多人提起他,都只有三个字,惹不起。”
“这么厉害吗?”唐白的脸色并无变化,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那些摆在书架上的书,就算这世界再怎么风起云涌,它们也永远沉默。然而,永远沉默的它们,却又隐藏了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是的,很厉害。”夏天说,“厉害得超过我们的想象,并不是我们一开始以为的只是一个暴发户,一个街头恶霸。据说整个白山的煤矿都是他的,有钱,有关系,还有手段。”
“理所当然。”唐白说,“钱,关系,手段这三样东西在很多时候都是捆绑一起的。”
“你居然没有吓到?”夏天表示惊讶。
唐白淡然一笑:“为什么要被吓到?”
“你不怕被报复吗?”夏天问。
“为什么要怕?”唐白问。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夏天说,“他们很强大,会有很多凶残的手段,可能会毁了你的一辈子。”
“呵呵。”唐白还是淡然一笑,“这世间还有谁比命运更强大,比上苍更凶残,他们让人今天死,就没人能活到明天,我连它们都不怕,我怕这区区凡人干什么?”
“你这回答……”夏天说,“我只能说无言以对。”
唐白说:“如果,你被吓得多了,害怕多了,也许,你也就不会害怕了,因为你麻木了。无论什么样的命运,惊涛骇浪也好,天昏地暗也罢,只要习惯了,都是寻常。千万人有千万条路,但终点却只有一处,早晚都会死的,怕什么呢?”
“我的个天,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夏天说,“我就说,你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赶紧的,跟我说说,我以后把你写到小说里面去。”
“你写小说?”唐白问。
“是的。”夏天说,“我有两个梦想,一个是当记者,要报道这世间所有罪恶和黑暗的真相;一个是当作家,我要用我的作品去唤醒及温暖人心。”
“很了不起的梦想啊。”唐白说。
“我只是想为这个社会做点什么。”夏天说,“改革开放以来,我们看得见,人的生活变好了,可是,人心却变坏了。当功利被过度推崇,成为衡量成功的标准,成为变相的尊严,人们就开始为了得到而不择手段,使道德沦丧,人性迷失,那些曾令我们感动的东西,人心里本有的真挚、善良,以及诚信,都陷到了泥潭里,开始变脏。人心脏了,社会也就脏了。我希望这世界能干净一点,人心里能有是非黑白,那才会让我们生活得更安全。”
“看来,你也是个理想主义者。”唐白说。
“你也是吗?”夏天问。
唐白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吧。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我就会活得很理想,梦里没有欺骗,没有伤害,也没有罪恶。可第二天醒来,想起自己还要上班,并且知道上班也没什么前途,有时候还会被老板骂,但还得去,我又觉得自己活得很现实了。所以,我差不多就这样,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摇摆,以至于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理想主义,还是现实主义。”xiumb.com
“嗯,这么说的话,我也是了。”夏天笑,“也许每个人都是,一边过着粗糙的生活,一边做着精致的梦,幻想着明天的诗和远方。”
唐白说:“人类,总有共通之处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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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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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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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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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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