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的婚事,是为国事,是以定于凌云殿中举行仪式。
当日一早,叶皎皎便被恒娘从被窝里提起来,睡眼蒙松地任由她们为她梳妆打扮。穿上嫁衣整理好之后,也不过卯时。
叶皎皎一点没有做为新嫁妇的自觉,望着自己那超级舒服的大床,委屈巴巴地问道:“恒姑姑,现在时辰还早,能不能让我再睡一会儿?”
“这孩子。”恒娘无奈,“不行啊,才弄好的妆发,可不能给弄乱了。”
早知道出嫁那么麻烦,那就该让苏子卿嫁过来的。叶皎皎撇着嘴,委屈得不行,还锲而不舍地商量着:“那我站着睡行不行?”
恒娘:“……”
“哈哈哈哈,叶阿娇,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技能呢。”江南一袭锦衣,从门外踏进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叶皎皎惊讶,她们是不用睡觉的吗?
恒娘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江小姐您来得真巧,快与公主说说话吧,不然奴婢还真怕她站着睡过去。”
叶皎皎:“……”我就笑笑不说话。
“哈哈哈哈,”江南笑得有些站不住脚,还不忘打趣她,“恒姑姑,实不相瞒,我倒是还真想看看她是怎么站着就睡着的。”
屋子里的宫婢们没忍住,都悄悄捂着嘴偷笑。
叶皎皎哼了一声,拍了她一巴掌,自顾自坐到了椅子上,“就你贫!”
恒娘和霜序忙过去给她整理嫁衣,不让它出现褶皱。
江南笑着也走过去坐下,偏着头看她,“生气啦?”
叶皎皎又哼一声。
“新娘子可不能生气哦,生气了就不漂亮了,不漂亮了苏子卿可就不要你了哦。”
“哼哼哼,苏子卿才不要你了!”
“嘿,他要我干嘛,他若是要我你不得弄死他啊。”江南一说起玩笑话来便每个正形。
叶皎皎顺着她说道:“也弄死你。”
江南似乎还认真想了想,然后非常艰难地道:“行叭,那还是让你们俩互相伤害去吧。”
叶皎皎被她这正经的模样逗笑。
江南也笑,“现在醒了吧。”
“不行,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又困了。”说着她还故意以手掩着口鼻做了一个哈欠状。
江南笑着伸手轻拍她,“做作样儿。”
倒是江南的动作让恒娘紧张了一下,急忙提醒道:“哎哟诶,我的江小姐,您可别碰公主,她这一身可乱不得哦。”
叶皎皎学舌,“国宝哟。”
然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大笑开来。
真的很久没有这样轻松的聊过天了。
笑完后,叶皎皎问她:“所以今天到底为什么来这么早?你要是敢说专门来和我聊天醒瞌睡的,我立马让霜序把你赶出去。”
江南撇嘴,“那么无情的吗,我还怕你激动得睡不着呢。”
“我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真的沾床就睡,每天都感觉睡不够。”
江南眨了眨眼睛,“这么嗜睡?该不会是……有了吧。”
“有什么?”叶皎皎非常应景地打了个哈欠,还伸手揩了揩眼角溢出的眼泪。然后发现江南毫不掩饰灼灼盯着她小腹的眼神,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随后朝她翻了翻眼睛,“有个屁。”
“诶,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江南神秘兮兮,非常八卦地凑近她耳朵,“前不久有一日,苏子卿可是宿在你皎月殿的哦。”
叶皎皎听罢,脸色通红地推了她一把,然后用小小蚊蝇声解释,“那日,那日我那个来了。”
闻言,江南一愣,然后笑得背过身去,好半天才停歇下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一边伸手擦,一边说道:“所以,是没得逞的意思嘛?”
叶皎皎害羞地点头,江南又笑。
“你小声一点啊!”叶皎皎红着脸,望了望身边隔得不算远的婢女些,戳她。
“好好好,不说了。”江南停了笑,挑眉,“不过你这儿苏子卿没得逞,沈湛可是一次命中哦。”
“嗯?”叶皎皎疑惑。
“昨日安若身子不舒服,便派人去请了大夫。结果请出了喜脉,说是已经一月有余了。”江南解释道。
叶皎皎激动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眼顿时迸发出神采,“安若怀孕了!我要做姑姑了!”
江南无奈将她按下,“你今日成亲都没见你这么激动。我也是昨晚去见安若的时候知道的,她说还没满三月,不好公布出来。”
叶皎皎还笑着,似乎和她们一起感同身受这份喜悦,“小南,安若还孕了,他们要有小宝宝了诶。”
“是啊是啊。”江南附和着她。
见她仍旧处在喜悦之中,便故作轻松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阿娇,我要走了。”
叶皎皎原本还笑着,听她这么说也没停下来,“好啊,什么时候回来啊?”
江南顿了顿,“不知道,或许几月,又或许三五年吧。”
感受到她此行不是平常旅行,叶皎皎敛了笑,问道:“你要去哪儿?”
“北边吧。”
叶皎皎心有所感,“是有念卿的下落了吗?”
江南点了点头,“之前清风阁得到消息,说是在北边。昨日我在淮南王府碰见苏子卿,便问了问,他虽然没有道明,但还是指了方向,说北边的风景或许不一样。”
叶皎皎却皱眉,语气中有些许歉意,“前些日子太忙,本来答应你问问的,结果却忘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前段时间又要忙着对付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又要忙着准备婚礼,肯定累坏了。本来我还打算送你一个不一样的礼服的,可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做婚纱的材料,这想法也就不了了之了。”江南安慰她。
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婚纱”是个什么物件,可叶皎皎此时也没心思纠结。只是有些不满地说道:“这苏子卿也真是的,既然知道念卿的下落,怎么就不能直接告诉你呢?不行,我得去找他问问,一定给你问出个具体下落来。”
说着便要起身,江南无奈再一次按住她,随后苦笑道:“阿娇,他不愿见我。苏子卿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就别为难他了。”
叶皎皎见着她这伤神模样,却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红着眼眶安慰她,“小南,如果找到了他,那就好好珍惜,两人都把话说清楚。要是找不到……给自己一个期限吧小南,找不到的话,就回来,我们都在。”
江南扯了一个笑,起身抱了抱她,这下恒娘没有拦着。
抽身除开,她说:“那我走了。”
叶皎皎拉住她,“不看着我成完亲再走吗?”
“不看了。”江南转过身挥了挥手,“我怕我嫉妒……苏子卿娶到了那么好的你。”
叶皎皎看着她故作潇洒却难藏孤寂的背影,像是与某个场景重合。不知为何,两行泪从她脸颊滑过。
恒娘见着,“唉哟”一声,又手忙脚乱地来给她收拾。
辰时,新郎骑马前来接新娘。此时温安若和叶清澜早已经进了宫,在她身旁一直陪着她。
盖上红盖头时,叶皎皎紧紧拉住温安若的手。也不知是不是怀孕的原因,她身上似乎处处散发着母性的温柔。
她轻轻安慰她,“别紧张,你嫁的是苏子卿,他永远都不会让你输的。”
叶皎皎被她一句话点醒,原来她现在怕的是这个。
她上辈子嫁过宇文觉,可宇文觉却让她输得彻底。这一辈子嫁给苏子卿,他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永远都不会让她输。wWW.ΧìǔΜЬ.CǒΜ
出了皎月殿的宫门,苏子卿过来接住她。没有拉牵红,而是一双略有薄茧的大掌直接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掌心。
他手心散发着温暖,一下子便抚平了叶皎皎原本有些急躁紧张的心情。
感受到手被轻轻捏了捏,两人凑近了一些,便听到耳畔他轻声说:“叶皎皎,我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红盖头里,叶皎皎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湿意,眼眶不由得泛红,随着他一起往前走。
他说他是得偿所愿,她又何尝不是。
他们在凌云殿中先见了礼,才准备返回将军王府。皇太后年纪大了不方便,便只由燕皇和江以娴站在宫门送她。
江以娴看着她,眼眶中含着泪水,却始终是笑着的,她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想一个母亲一样,拳拳嘱咐她:“阿娇,你是皇后唯一的女儿。从你出生,娴娘娘便也将你当做自己女儿来看待。今日能亲眼看着你出嫁,娴娘娘很开心,可也有些遗憾……无论如何,娴娘娘都希望你能平安幸福。”
叶皎皎眼角微红,“我知道的娴娘娘,谢谢您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我,照顾我父皇。”
燕皇看似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们,“行了行了,别再耽误了,一会儿耽误了吉时。”
叶皎皎撇嘴看向他,“爹爹,女儿今日就要嫁做人妇了,您就没什么想要对女儿说的吗?”
燕皇撇开眼,微微将头往上抬了抬,“行了,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你手中的权利便是为父给你的底气。若是他苏子卿敢欺负你,你就告诉爹爹……”
顿了一下,他又反悔,“算了,还是别告诉我了,我怕我忍不住不顾情义灭了他……走吧,就别在这儿碍我的眼了,我怕我反悔。”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仿佛没有丝毫力量,可还是被江以娴听见了。她无奈笑了笑,冲苏子卿说道:“带着阿娇去吧,他一会儿就好了。”
苏子卿点头,上前来握着叶皎皎地手,看着燕皇坚定地说道:“您放心,就算沧海桑田,子卿也绝对不会辜负阿娇的。”
说完两人携手给二人跪下,重重行了一礼。燕皇点头后,花轿才继续从正门出抬出去。
一行人走后,燕皇像是突然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好在明公公眼疾手快接住了,才没让他摔着。
江以娴也连忙扶着,眼中泪水还没来得及散去,“陛下,您怎么样了,要叫太医吗?”
燕皇摆摆手,笑着的眼角却落下了一滴泪,“我只是高兴。阿安说过,要让我亲眼看着女儿成亲了才可以去找她的,女儿她如今有人照顾了。”
“陛下……”江以娴眸中的泪水终于决堤。
她一向知道他们二人情深,却又是真的一定要做到殉情这样的地步吗?可是离开的人,不是都希望活着的人能好好活着的吗?这不是他们夫妻二人亲口告诉她的吗?
这一瞬间,她突然就有些想不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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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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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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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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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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