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很旧。
妈妈的日记本,是萱萱在里面玩闹的时候,从床头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抠出来的。
天真的萱萱看不懂里面的字,还曾经傻乎乎的拿着去问舅舅,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当时舅舅翻了几页之后脸色一青,嚷嚷着“这不是小孩子能看的!”,然后转身就把日记本丢进去垃圾桶里。
最后还是萱萱趁着没有人注意,把日记本给捡了回来,放回去原处,想等自己以后认字了,再拿出来读。ωωω.χΙυΜЬ.Cǒm
……现在时穗把这个红皮的日记本翻了出来。
小小的本子,看上去有些破旧了,边儿都卷了起来。
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萱萱的妈妈从15岁开始,一直到25岁出嫁,整整10年的光阴,都写在里面了……
妈妈写日记的频率并不是很高,也没什么规律可言。
有时候一个星期写好几回,有时候一年才写个一两篇
全看心情。
时穗认认真真地看完,很是唏嘘。
和萱萱记忆里总是温柔着微笑的形象不一样,妈妈在日记当中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很让人心疼……
比如17岁时写的:
「我不明白爸妈为什么一定要我让着弟弟!明明读书成绩好的是我,勤快干家务活的也是我。但为什么最后被骂的还是我?!
今天爸喝醉了酒,还说出来让我不要考大学了,出去打工供弟弟读书这种话!
虽然事后他跟我道歉说是酒后胡言,但我知道……他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
好烦啊!!」
……她这种烦闷的心情,一直没有得到排解。
又比如她25岁春节时写的:
「昨天男朋友来我家里拜年,顺便提亲。最后却不欢而散。
妈一开口就要58万彩礼钱,还说是为了让我有个保障?!
我男朋友家里不富裕,妈也知道的,58万彩礼钱肯定拿不出来。
最后“协调”了一下,定在了28万。
其实28万对他们家来说也够呛,刚首付买了婚房,要定期还贷,还有酒席钱要掏……我心里觉得有些堵。
谁不知道这是我妈变着法子在帮我弟要娶媳妇儿的钱呢?!
但男朋友很温柔地安慰我说,只要下半辈子能和我一起生活,什么都值得。让我不要再因为这事和我妈起冲突了。
钱,以后他会努力去赚的。
我真的很幸运,遇到了和我相知相爱的男人。
他的父母亲也是很朴实亲切的老人,对我可好了。
真想快点出嫁呀!!♥♥♥
这么说虽然有点不孝,但我好想逃离这个家……」
……这本日记,就在萱萱妈妈于出嫁前两天记录完激动的心情之后,戛然而止。
时穗把日记本合上。
她看到的,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姐姐在夹缝之中艰难生存的压抑。
所以也不难理解,萱萱的舅舅为什么会养成好吃懒做的恶习了。
都是老一辈惯的。
……晚上的那顿饭,时穗随便扒拉了两口,就放下筷子,说自己吃饱了。
外婆还有些担心地问赵梓茵:“这两天我的乖孙女是不是外面吃的睡的不太好啊?总感觉她没什么精神。”
“呵……你孙女还没精神?她长能耐了!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赵梓茵逮着了机会,把前两天外甥女在拍摄儿童饼干广告时的不配合,加油添醋地复述了一遍。
外婆听了,把饭碗一推,就教育起来:“我不是说过很多遍了吗,小孩子就要听大人的话啊,不能调皮,不许顶撞,要乖乖的啊,不然外婆不疼你了啊。”
舅舅也一边打游戏一边附和:“对呀,对呀。”
对你妹!!
整一家子人,没一个关心小女孩的实际状况。
是一味地强调“要乖”、“要听话”、“要讨别人喜欢”、“不要添麻烦”……
外婆帮着巴拉巴拉说教完,赵梓茵舒心了,便拿出手机来,给自己的婆婆妈转了点钱过去。
赵梓茵翘着小指:“妈,这是这个月孝敬给您的家用。”
“好,好!好儿媳,你辛苦了啊!”
随着「微信已到账2万元」的播报音响起,外婆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朵花,嘴角裂到了耳朵根。
舅舅只会附和:“对对对,老婆辛苦了!”
赵梓茵的钱是哪儿来的?就是萱萱辛辛苦苦日晒雨淋赚回来的!
一家子人靠吸一个5岁小女孩的血来生活,还要指责她不够听话?
时穗看清他们这帮子人了。
工具人能挣钱,就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挣不了钱,就活该要挨打挨骂。
真把时穗给恶心到了。
看着吧,时穗绝对要让他们把不该拿的钱都完完整整地给吐出来。
顺便还要让他们气得跳脚!
……
两天后,商家a的秋冬童装开始拍摄。
对方选在了一个公园里。
8月盛夏,太阳又毒又猛。
为了提高拍摄效率,一大早7点,赵梓茵就带着外甥女到达了现场做妆发。
包括时穗在内,今天一共有2个小女孩和2位小男孩,一共4个孩子参加拍摄。
大家都不是第1次当服装童模了,一点都不怯场,坐下来就开始熟练地拿手机平板玩游戏,像个小大人一样。
父母也懒得操心,默契地一躲在树下,聊着天,相互交流行业资讯去了。
赵梓茵就不一样了。
她既没有陪着外甥女化妆,也没有和同行交流经验,而是拉着商家一起,与摄影师搭话。
摄影师是个扎着辫子,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大叔。
大家都喊他阿雷。
他们一伙人就站在时穗身后,密聊不断。
摄影师挺健谈的,属于社交老油条了,随口开了几句玩笑,就惹得赵梓茵捂住嘴,笑得花枝乱颤。
气氛差不多,赵梓茵顺势拿出手机,把之前萱萱拍过的作品拿给阿雷看。
“咱家小妞的可塑性真的很强的,什么风格的衣服都能驾驭。你看,多漂亮呀。”
如果只是普通的照片也就罢了。
可赵梓茵为了证明外甥女的“演技”,竟然将之前萱萱在母亲葬礼上伤心欲绝的照片也放出来显摆!
照片的拍摄背景,是母亲的哀悼仪式结束不久。
父亲忙着应付各种亲戚,萱萱钻过围栏,一个人趴在了安放遗体的透明棺材盖上,默默地看着安详的母亲。
她没有嚎啕大哭。
只是漂亮的大眼睛中流出两行热泪,小嘴唇贴在透明盖子上,最后一次亲吻自己的母亲。
如此悲恸的一幕,却被赵梓茵抓拍了下来,现在还像战利品一样分享给旁人!
“这个好,这个好。相当有感染力啊!”
阿雷不知道这张照片的拍摄背景,以为只是张艺术照,便竖起拇指赞口不绝,对时穗投去欣赏的目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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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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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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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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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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