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随剑花雨来,洛唐早已不是当初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学会了些三脚猫的功夫,应付寻常地痞流氓足矣,所以剑花雨并不十分担心她的安危,只是七八日未曾痛快饮酒,让他浑身好不自在,钱袋子还在洛唐身上,偏偏巨家又出了大事,八十万两怕是没有结果了,就连起初的那几百两辛苦钱恐怕也是飞走了。
一经过酒馆,闻见那梨花酿的香味,便更加让剑花雨显得窘迫不堪。
“若非这丫头买酒去许久不回来,怎会出这些事情?”剑花雨有些心烦意乱,愈伤需烈酒,灵丹不去求啊。
“请问掌柜的,可否见过一身着素衣的女子?头上还有银色圆环,不高不胖不瘦,腰间还别了一柄红木剑鞘。”
剑花雨实在按捺不住,不听使唤地走进一间酒馆。见剑花雨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以为是乞丐讨食,听也不听便准备将剑花雨赶走。此时一个端酒小厮走了过来,说见过此女,不过已是三四日之前,据说洛唐当时一人在他们的酒馆喝闷酒,之后便在二楼呼呼大睡,被掌柜的赶走之后朝着城南去了,再之后便不知去向了。
“再问问吧。”剑花雨摇摇头,顾不得满身血污破损,朝着城南走去。
梨花城城南是一片梨花树地,此地植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棵梨花树,养活了整个梨花城的酒家商铺,在城南梨花树林深处的丘陵之上,低头可俯瞰整片梨花林,将那整座梨花城繁华美景尽收眼底,抬头间便知云雾深处蒸腾之潇洒,波澜壮阔,群山连绵之间燕雀飞鸟成伴,牛马羊畜追赶,渺茫稀少人烟。
那里也是梨花城一大胜景之地,原本剑花雨就打算买上几壶酒,备好几碗小菜去欣赏梨花胜景,只是被耽搁了一阵,或许洛唐去了那城南梨花林深处丘陵之上。
打定主意剑花雨快步走,只是内伤远未痊愈,稍微走的快一些便胸口作痛,只好缓缓脚步,一边漫步过去几户酒家,一边近城门而歌,姿态潇洒却衣衫破碎,引得一些女子瞩目,不过他视若无睹,好似置身仙境,两耳闭屏,悠然自得。
接近一炷香有余的时间,才缓缓到了梨花林前。
传闻梨花林轻胜百里江山,一缕春风自东而来,竟引得千万花朵盈笑开,整片山间娇艳充盈,好似天间艳阳垂落雪,盖顶千林万枝头,空中梨花盘旋飞舞,花香弥漫数十里,直入鼻翼。
剑花雨为这梨花丛林惊叹,虽不及京畿入夜般星空点缀,却饱有如脉搏般澎湃涌动的生命氤氲气息,旷世美哉。林中行人三三两两,时而驻足感叹,时而放声大笑,更有甚者折下花枝与爱人佩戴,那仙境恐怕不过如此耳。
随着梨花雨愈渐深入,便能看见或许是梨花城大大小小酒家的杂役在摘取梨花,轻轻放入竹篮之中,待梨花装满,还盖上了素色布绢以防嫩花被风儿夺走。
再往里走了一里有余,终于是穿过了梨花丛林最繁茂的地方,到了丘陵脚下。此处小山名为梨州山,便是以南儋州的别名命名。
儋州地界宽广,是大成国内位列第三大行省,分为北儋州、南儋州与上儋州。南儋州温热湿润,时常伴有淅沥小雨,有道是每逢春雨时,万山披白芒,白芒便是那漫山梨花树,所以南儋州又被称作梨州,论风情实乃儋州之最。
随着剑花雨一步一步走上山梯,原本触目皆是的梨花树渐渐变得低矮,好似晴空之云落下,轻抚着梨花城南的大地,摇曳间如同塞外飞雪,星光般饱含春意的花瓣飘飞各处。
终于登到山顶时,便只剩下剑花雨一人,他轻轻跃起,单脚点在小树枝头,迎风而立。
“也不在这里......不过要是有一壶好酒就更美妙了。”剑花雨看着繁华梨花丛,显得有些怅然若失,衣襟随风飘动,不知思绪几何。
......
梨花城往东去,过五里地,便能看见一众青砖黑瓦房屋错落树立,点缀山间左右。在大路通往这一众房屋前,还耸立着六道巨石整雕,六七丈长宽的厚重石门,每道门前均有一对巨石整雕的白灰色石柱,石柱之上趴着一只石雕蟾蜍,看上去经历了不知多少年风雨,已有些看不清楚全貌。
六道巨石门前,皆有三三俩俩,着淡蓝色衣衫的人员看守,每过一炷香时间便有四人来回巡视,在第一道巨石筑成的门匾之上,浮雕着“寒山门世居”五字,五字疏能走马,密不透风,好似那仙人执柳,以柳为笔,横竖撇捺间写尽了整个寒山门历往。
此处,便是吴望所属宗门,也是儋州第一大宗门——寒山门所在地。
再往里走,穿过六道大门,才真正来到寒山门内部,群山拥立之间,留出一片平坦开阔地,开阔地东南西北左右上下皆是青砖黑瓦的房屋环绕着,中央倒是有座木制大殿,与周围石砖砌成的房屋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就是这座木制大殿,门匾用木头雕刻着“寒山殿”字样,这座大殿便是寒山门人的议事大厅。
木制大殿内,四周点着二十八盏烛灯,大殿正中央还有两丈长的圆台,台内火光沸腾,如猛虎咆哮,不知是何种术法,竟让着火焰没有产生丝毫烟雾,只保留火的本体似的,留下刺眼的火光明亮整座大殿,不过大殿内依旧寒气弥漫,并未因为燃起的火焰变得温暖一些。
殿内主位上,坐了一个人,不过戴着似乎是由青铜铸成的玄黑色面具,衣着单薄,倒是没受到大殿内寒气侵蚀一般,仍然直挺挺的居于主位上。
“吴长老,本座已差人前去打探那须臾四杰的消息,不出意外五日后便可看见他们的人头悬挂我寒山门外,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鹊儿晚些时候会送草药到你房里。”
听见主位上的男人开口,吴望点点头,原本吴望并不打算将须臾四杰之事全盘托出,以吴望的思虑来看,那须臾四杰定是落了什么把柄在某人手里,否则怎会为了一千两银子愿意与众人为敌?再者,须臾四杰虽然声名狼藉,但整个儋州境内也算是名列前茅的高手,只要不是结下死仇,日后兴许还有些用场,但是自身功力因海风雀的而下降了足足三成,无法再去欺瞒门主,只好缓缓道了出其中一二。
“门主,此次算是老夫丢了寒山门的脸面。”吴望缓缓放下茶杯,口中哀叹不止。
“吴长老不必自责,不过你虽然宅心仁厚,但也要看时机。”门主轻笑一声,“不过你说的那灯烛山人与剑花雨,可否再说得详细一些。”
“他们二人并非我儋州人士,听口音倒有些西南官话的味道,老夫认为可能是南山州或者会州人士,那灯烛山人应该已是耄耋之年,但是先后击败了单行川与海风雀,还逼得那楚唐不敢追来,如此实力放在我儋州地界,也是顶尖高手了。”吴望喝了两口茶又说,“至于那剑花雨,貌似万花顶之事便是出自他手,剑招迅猛、步伐轻盈,招式间有些平秋剑侠张文远的意思。”
“万花顶,嗯,我想起来了,当时整个京畿地界闹得沸沸扬扬,一人杀了整整三百人,着实令人讶异。”一老者不知何时进入的大殿,没等吴望说完倒是开了口,不过那小桌上已沏好了茶。
“何长老,你还是这么鬼鬼祟祟的。”吴望笑了笑又继续说,“那剑花雨年方不过二十出头,已真正修炼出了剑锋,真是后生可畏,老夫亲眼见他击败了沈天叩他儿子沈箫君,剑法游刃有余,毫不拖泥带水。”
门主点点头,开口道:“二十岁便能修炼出剑锋,未来不可限量,或许以后儋州十大剑侠又要易位一人了。”
“此次多亏这一老一少,不然那海风雀定要你等尸骨无存。”门主笑了笑,“过段时日,请二人来我门做客,我想见见这一老一少。”
“老夫赞成,剑花雨此子之名老夫早有听闻,却不知长什么样子,有如此剑法,想必容貌甚佳,不知迷倒了多少姑娘,老夫还真想见见。”
听到门主与何长老的话,吴望点点头,剑花雨年纪正好且武艺不凡,虽然不敌海风雀,但是以他的天资,再过十年未必不是海风雀的对手,日后夺得十大剑侠一席定是如同探囊取物,若能招入寒山门下,对寒山门来说如虎添翼。
打定主意,吴望便向两人告辞,朝自己的住处而去。
“何长老有何要事?”
“回门主,那须臾四杰,恐怕不好直接下手。”
“为何?”
“门主看看这个便知。”
说罢,何长老将手中的木牌扔给门主,门主借着烛光翻看了一眼,目不斜视又丢了回去。
“传话给陈鲁,让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不过此事绝不可能就这么了结。”
“这是自然,不过到底是哪位,竟让庆州的青牛派都出面保下他们,据老夫所知虽然海风雀是庆州人士,但与青牛派应该毫无渊源才对。”
“不知那巨万财手里有什么秘密,让这么多人都参合其中。”
“门主,老夫就先去支会陈鲁等人一声,至于这须臾四杰的人头,迟点再收也可。”
门主点点头,随后何长老缓缓走出大殿,原先位置上的茶杯却也凭空消失而去,大殿也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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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进去吗?”
此时已是夜深乌云密布时刻,除了街头巷尾挂起的一些灯笼与巨家附近手持火炬站岗的官差,巨家大院附近便再无灯光,街道尽头好似巨兽之口,吞噬一切看不见的未知。
灯烛山人与剑花雨站在巨家一条街外的瓦房上,两人都换好了夜行衣,随时准备潜入巨家大院一探究竟。
“不急这一时。”灯烛山人颇有些神秘,转头便坐了下来,从怀中拿出纸包,翻开来竟是一包酱肉。
“您是来游山玩水了?”剑花雨打趣一声,随后也是乖乖坐了下来,从纸包里挑出一块肉塞进嘴里。
“你就是个小毛头孩子,懂个屁。”灯烛山人白了一眼剑花雨,“这种惨死的人,死后定是千万个不甘不愿,心里满是怨憎,等到这丑时寅时交汇那一刻,强烈的煞气、阴气会如那鲜血喷出,届时借这穿云月光照射下来,便能见到那些惨死之人的身影,到时候从他们口中便可知道一切。”
剑花雨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肉都来不及吃,满脸信以为真。
灯烛山人忍俊不禁,笑道:“你与你师傅真是一样,傻到连这种事都信。”
剑花雨有些尴尬,只好又夹出一块肉塞入口中,含糊问道:“那为什么不直接进去?”
“老夫差人打听了一番,今夜亥时巨万财就会从官府那里出来,你想,连巨万财家人都不放过的人,能放过巨万财么?”
剑花雨此时恍然大悟,原来灯烛山人白天说的有事要做便是这事。
“白天巨万财被官府带走,打听后才知放人竟是深夜时刻,老夫便觉得有些蹊跷,仔细想来,那些杀手最佳动手时机就是你、我、吴望分开后,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官府送他回来的路上。”
“前辈认为,官府与杀手是否有勾结?”
“老夫不敢妄下定论,不过官府深夜才放那巨万财出来,恰逢要走这条人迹稀少的小路,很难不看出有些关联。”
“若是死在官家地盘,巨万财那几位亲朋决计不会善罢甘休,定会连累官家,但若是死在这外面......想来巨万财的几个大亲朋也没话可说。”剑花雨晃了晃脑袋,为巨万财感到一些悲哀。
“为何这巨万财执意要去寻什么惨案真相?老夫对此有些不解。”
“兴许是他上面的人要求的。”剑花雨随口说了一句,倒是让灯烛山人来了兴趣。
“上面人?”
“瞎猜的,不过这巨家白天点着灯笼,那院里假山还插了一柄剑,总觉得像是什么教派才会做的行为。”灯烛山人点点头,这些奇怪的行为的确像一些教派会有的规矩,随后二人不再言语,静静等待巨万财被放出来的时刻。
直到黑云完全盖住月亮的光辉,灯烛山人才缓缓开口——
“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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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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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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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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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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