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新月当先走进酱园,壮汉三人组紧随其后。

  环顾四周,今日的酱园子少了工匠们奔波忙碌,没了进货出货的繁忙景象。

  一眼看去只见几十排整整齐齐的巨大酱缸。

  莫名竟让人看出几分凄凉萧索的意味。

  何老板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凌老板,我知道您是为啥来的。”

  “不管您信不信,我实话实说,我真的不知道那豆酱是酸的啊!”

  凌新月淡淡道,“我相信你说的话。”

  她抬眸看向何老板,“因为你的酱园子在这儿摆着,出了事你也跑不了。除非你是彻底不想做了,否则,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招牌。”

  明明是冷静到不加任何感情的分析,何老板却感动的快哭了。

  他两眼泪汪汪地望着凌新月。

  一把年纪的人了,此刻却好似一只走丢以后,又终于找到主人的小狗。

  “可惜!他们都不相信我!没人愿意听我说啥!”

  “我就知道凌老板跟其他人不一样,是个讲道理的人。”

  凌新月没搭话,因为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场地中的那些酱缸上。

  何老板自己越说越委屈,竟哭唧唧地将凌新月当成了倾诉的对象。

  “你是不知道啊,中午他们来堵门,无论我说啥都没人听。”

  “他们说,我是个骗子,要向我讨说法,要我十倍赔偿!”

  “我没做亏心事,要对簿公堂我都不怕。”

  “可他们居然有人带着家丁,上来就要打我的!”

  何老板一口气诉说了委屈,才停下来,胡乱抹了抹眼睛,“从我爷爷起,建这酱园子,我家就做这生意了。”

  “你说,我为啥故意卖给你们坏的酱啊!我不过了吗我?”

  凌新月伸手抚摸一只酱缸,淡淡道,“何老板的心情我已经大概明白了。”

  “可门外那些人,他们也不容易,他们也要养家糊口。”

  “何老板可想过,城里有些铺子在你这进货,若是把坏了的酱卖给客人。”

  “轻则遭客人的责难,赔钱赔东西。”

  “重则,做生意的名声就毁了,往后要遭遇街坊邻居的猜疑。”

  “我想,大家情绪激动了些,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何老板听了这席话,渐渐低下了头,神色羞愧而自责。ωωω.χΙυΜЬ.Cǒm

  “是我的错,没有好好儿把控质量。”

  “看着、闻着没问题,就出货了。真是有违祖宗的教导。”

  “不过凌老板放心,给你们造成的损失,何某一定承担!”

  何老板十分的后悔,当年他爷爷再三叮嘱他。

  做酱的人,一定要先自己尝过味道,才能拿给客人们吃。

  他却自认已经做了几十年,经验足够。

  有时候便图省事,没有按爷爷所说的严格执行。

  今日出了岔子,他才知道老人家当年的良苦用心。

  这时,凌新月已经向前走了几步,她站在两排高大的酱缸中间。

  左右看了看,回头问何老板,“应该不是全部的豆酱都酸了吧?”

  何老板点头,“不错,我已经检查过一遍。”

  “新做的酱,还有之前发酵好的,快发酵好的,都没问题。”

  凌新月皱眉,“难道,就是卖给我们的这一批出岔子了?”

  何老板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他苦笑着说,“这事儿说来我也摸不着头脑。”

  “那边的五大缸豆酱,都是同一批做的,同样的料,同样的水。”

  “也都在一个位置晒酱。”

  “可偏偏其他的没事,就昨日才开缸的豆酱味道发酸。”

  凌新月与李章对视一眼,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来的路上,刘二毛还说呢,豆酱跟其他酱菜不一样。

  要是坏了,经常就几缸一起做的,就几缸一块坏掉。

  凌新月眼神闪了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说,“究竟是哪口酱缸,劳烦何老板带我们过去看看。”

  何老板这会儿已然将凌新月当做救命稻草,对她的话自然无不依从。

  “凌老板这边请,那几口缸摆的靠里面,还得多走几步。”

  何老板带大家走到酱园最里面。

  一个半隔开的小院子里,还有十来口缸。

  他指着靠墙根放的五口大缸,说,“就是这些了。”

  “出问题的是最边上那个,里面还有半缸酱呢。”

  凌新月走过去站定,掀开盖子,嗅了嗅。

  的确,闻不出什么异样的味道。

  她又抬头,目光顺着老旧斑驳的墙面慢慢上移。

  何老板不知凌新月在看什么,便从旁介绍说:

  “这院子过去是我家里住的地方。”

  “到我爹那时候,家里搬出去住,就把这儿也放上酱缸了。”

  “应该……不会有啥问题吧?”

  凌新月望着头顶一片繁茂的绿色,笑了。

  “这是梧桐树吧,很久没见过了。”

  何老板有些惊讶,“凌老板果然见多识广。”

  “这棵树是我爷爷多年前带回的种子,咱们本地我还没见过呢。”

  凌新月眸光幽深,“凤栖梧桐。”

  “这么大一棵桐树,最适合那些有灵性的小东西栖息了。”

  参汤已经在酱园子上空盘旋了一圈。

  它回来,飞到凌新月耳边停住,“主人猜得不错,那上面就是有东西。”

  凌新月了然,她转向何老板,说,“既然只坏了这一缸。”

  “应该就是机缘巧合了吧,与何老板做酱的手艺没什么关系。”

  何老板以为自己得到理解,十分感动。

  “不愧是凌老板,说话就是公道!”

  凌新月说,“这样吧,我跟您一块到前门去,跟大家解释一番。”

  “由我牵头,只要何老板给出合适的态度,并承诺赔偿。”

  “我相信大家也不会放着自己生意不做,专门跟您耗着。”

  何老板至此还有什么不愿意?

  他点头如捣蒜,“好!多谢凌老板。”

  李章说,“我们东家的小酱缸带来了,里面酸的酱也还在。”

  何老板很是上道,“行,我马上叫人搬进来,清洗干净。”

  “给里面换上好酱,再给您装车,凌老板看这样可还行?”

  凌新月微笑,“有了解决的法子就好。”

  “李章,你去马车那边守着,等会儿到前门来接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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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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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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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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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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