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讶又伤心,下意识看了后娘一眼,却发现她偷偷对他使了个眼色。
张智不由愣住,等等,这是要干啥?
就听凌新月继续说,“就算人家嘴欠,说错了话,也该他爹娘管教。”
“你还没人家张黑宝大吧?”
“怎么能代替人家爹娘管教孩子呢?”
她说着,眼角朝张黑宝母子瞟了两下,幅度极小,不落痕迹。
张智忽然醍醐灌顶、福至心灵,大声地说:
“娘说的对!是智儿不应该打人。”
他转身向黑宝娘老老实实地拱手行了个弟子礼,承认错误,“对不住。”
“张黑宝做出这种坏事,本来应该是亲爹亲娘揍他的。”
“都怪小子一时冲动,越俎代庖了。”
小小的男孩子煞有介事地做出如此言行,说话时还带着点小奶音。
凌新月觉得既可爱又好笑。
她强忍住笑意,对仍有些发懵的黑宝娘解释说:
“啊,越俎代庖的意思,就是说,智儿不该替您管教孩子。”
黑宝娘没读过书,听凌新月这么说,才完全明白过来。
她登时沉下脸,说,“什么意思?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啊!”
“你们母子俩这是阴阳怪气,说我家不会管教孩子了?”
凌新月与张智对望一眼,都无辜地摊了摊手。
“没有。”
“怎么会?”
黑宝娘被堵的一噎,却又好像找不出对方哪里说错了。
她顿了顿,气呼呼地指着张智,问凌新月:
“你是这家大人,我只跟大人说!”
“河边那么多人都看见张智推了黑宝,难道我家黑宝就白受这一下子了?”xǐυmь.℃òm
凌新月看上去十分的好说话,“那你说,怎么办?”
黑宝娘眼珠子晃了晃,说,“要么,让张智给黑宝赔礼道歉!”
“要么,就你这个当娘的说怎么赔!”
凌新月忍不住叹气,烦恼道,“怎么办呢,我家智儿没做错事啊。”
“我这人做事讲究以理服人,我没理由让智儿给黑宝道歉啊。”
“至于赔偿么……”
她抬眸望着黑宝娘,微微一笑,“这没却胳膊少腿的。”
“我还真不知道要赔什么。”
村里的小娃娃们天天在一块玩,男孩子打架,女孩子吵嘴。
这都是常有的事。
只要不是自家娃娃单方面被欺负,家长通常都不会当回事。
黑宝娘却是其中的异类。
她极为宝贝自己的儿子,却当别人家孩子是贱草。
只要张黑宝被打,不问缘由,黑宝娘必定要找别人家理论。
可要是张黑宝欺负了别人,黑宝娘就当无事发生。
黑宝娘见凌新月软硬不吃,干脆耍起了无赖。
她拉着张黑宝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大声说,“今天不给说法。”
“我们娘俩就在这不走了。”
黑宝娘对凌新月的名头还是有所耳闻的。
她抱着侥幸心理来给儿子出气,却也不敢撒泼用强。
于是变想了这个滚刀肉的做法,认为这样凌新月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院子里的匠人都是男子,见两个女人对上了,他们也不好出面相劝。
只能各自埋头干活,就当是啥也没看见。
凌新月笑眯眯地站在门前,“你愿意坐就坐着。”
“能先让开,容我们先进去?”
黑宝娘见凌新月这般有商有量,反而更加来劲了。
“不让,我说了,我就在这坐着,想进去,就先道歉!”
张智鼓着腮帮子怒目而视,“推黑宝的事,我都已经给你赔不是了。”
“你们还要怎么样?”
黑宝娘哼了一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你那叫道歉?我叫你跟我家黑宝道歉,认错,赔不是!”
张黑宝也学着他娘的架势,抬头挺胸,对张智重重哼了一声。
“智儿。”凌新月低头整了整怀里抱着的八月瓜。
叹息道,“没办法,为了进家门,咱们只能赔偿赔礼道歉了。”
黑宝娘心头一喜,自己可真有本事,竟然赢过了凌新月!
下一刻,凌新月却慢悠悠地问,“智儿,能打得过黑宝么?”
张智点点头,轻蔑道,“他虽然比我高一点,但他就是个怂包!”
凌新月颔首,“那就去揍他一顿吧,看着点,也别打太重了。”
“你感觉出气了就行。”
黑宝娘万万没想到剧情会这样发展。
她看着气势汹汹走来的张智,大惊失色。
立刻从地上弹起来,一把将儿子护到自己身后。
“你们干什么?你们这、这竟然还想打人?”
凌新月抬眸,嘴角含笑,眸光幽深。
“我们啥坏事没做,还得赔偿、赔礼道歉,不是亏得慌?”
“总得做点坏事,找补回来嘛!”
黑宝娘惊慌失措地护着儿子后退,差点被门槛绊倒。
“你们,你们敢打人,我就叫乡亲们来评理!”
凌新月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评理?那正好了。”
“所谓先撩者贱。”
“不知咱们的乡约族规有没有写着,孩子被人骂了,还不能反抗?”
张智热血沸腾,往凌新月身边靠了靠,挺胸抬头:
“就是!明明是黑宝先胡说八道,我本来已经让着他了。”
“但他不依不饶还骂我娘,这我就不能忍了,必须揍他!”
凌新月拍拍崽子的肩膀,对黑宝娘一笑。
“况且我也想知道,小孩子不懂事,在家里听大人说了我多少坏话。”
“才会在我儿子面前,嚷嚷那些见不得人的浑话?”
说到最后,她语气忽然转为凌厉,把黑宝娘吓得一个哆嗦。
黑宝娘终于发现,逞凶斗狠她斗不过。
撒泼耍赖她也耍不过。
讲道理么,她也不占理。
无奈之下,黑宝娘留下一句,“有钱了不起吗?你别太得意了!”
然后拉着张黑宝急匆匆地跑了。
凌新月抬脚跨过门槛,神色如常,丝毫不见胜利者的骄傲。
“走,回家吃果子。”
晚霞的颜色在天边逐渐褪尽,工匠们这会儿也该收工了。
张宏强最后从凌新月身旁经过时,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张智娘,好样的。”
“我今儿算是见识了,戏台子上唱的啥叫巾帼不让须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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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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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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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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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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