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榭亭苑,正遇上在园子里玩儿弹弓的父子俩。
自打不打仗了,箫平笙终日在府里带着稳哥儿到处胡闹。
不是上树掏鸟窝,就是上屋顶踩房檐。
偶尔自己舞刀弄枪伸展拳脚,也让箫胡带着稳哥儿旁观。琇書網
好好个孩子,被他带的上蹿下跳皮实的不得了,在屋里一刻都待不住,用个膳的功夫,都得立在凳子上嘿嘿哈哈的比划两下。
箫平笙不止不训斥,还一脸严肃的指点他力度不对,方向不对,出拳不够快。
江幸玖受不了,训斥他两句,稳哥儿还嬉皮笑脸,转头就奶声奶气一口一个'母亲',讨好的意味十分明显。
江幸玖时常又气又好笑,愣是发不出火来。
像这会儿,一岁半的奶娃娃,站在亭子的围栏上,被父亲抱在怀里,手把手带着将弹弓拉满,对着池子里的锦鲤'嗖'地一声射了出去。
石子打进水中,打没打中锦鲤不清楚,但是水花四溅,稳哥儿玩儿的不亦乐乎,笑声清亮在园子里回荡。
江幸玖失笑摇头,冲着父子俩的方向走去。
“大热的天,就别带着他嚯嚯池子里的鱼了,再中了暑。”
箫平笙凤眸溢笑,一把将儿子架到脖颈上,抬脚向她走去。
“见着江老三了?”
稳哥儿骑在父亲脖颈上,手里握着弹弓自顾比划,双目发亮一脸的兴奋,嘴里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反正是没个闲。
江幸玖看了他一眼,也就随他去了,只跟在箫平笙身边往劲松院走。
“三哥被母亲抽了一通,我瞧他精气神儿不错,倒不像是受了打击心情郁郁,想来跟小孔谈的八九不离十,他说不让我们管,不然就先随他去,等他自己处理不好,咱们再想法子搭把手。”
箫平笙低声失笑,垂眼看她。
“你这娘家的闲事儿,还管不管的完?是不是也有几日,冷落我和稳哥儿了?”
江幸玖笑嗔他一眼,“哪日不与你们在一处?说这种没良心的话。”
箫平笙闻言叹了口气,故作惆怅。
“人在,心不在。”
江幸玖被逗笑,抬手扯了扯他袖子,“不然回头我回娘家,也都带着你?只要你好意思看舅兄的热闹便成。”
箫平笙笑意浮上眉梢眼角,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罢了,同为男人,自该有同理心才对,江老三的热闹就罢了,瞧了也就瞧了,二兄的热闹,我还是默默旁观吧,免得殃及池鱼。”
夫妻俩回到劲松院,明春带着老孔大夫紧随其后。
箫平笙瞧了眼老孔大夫,再看江幸玖,关切的盯了眼她的肚子。
“身子不适?”
江幸玖察觉他这一眼,月眸怔了怔,脑子里叮地一声,反应了过来,顿时无语失笑。
“是不是你察觉我有了身子?不告诉我,却去跟三哥说?箫平笙,你幼不幼稚啊!”
人家都一脑门烦心事儿处理不好了,他还去显摆又要做父亲了!
缺不缺德!
箫平笙不以为然,也没接话,修眉挑了挑,示意老孔大夫给她看诊,自个儿抱着稳哥儿坐在一旁。
“我亦是昨日才察觉,这不是日子短,不太确定么,怕与你说了,空欢喜一场。”
江幸玖白了他一眼,心说,不确定,还去说给别人听?
把脉的老孔大夫含着笑,紧接着来了一句。
“将军,日子不短了,这都少说有两个半月了。”
箫平笙凤眸溢笑,没吭声。
江幸玖又惊喜又愕然。
两个半月了,她竟然丝毫不曾察觉。
那边,江昀杰进兵部点了卯,临到正午,喊了胡一赶车,两人沿着小巷走,七拐八拐的,停在了城东的一处小宅院外。
下了车,他叮嘱胡一不用等,便自己上前去拍门。
胡一赶着车离开,院门从里打开,开门的是个面相温顺的小丫鬟。
“三爷。”
瞧见他,小丫鬟连忙让开路。
等男主人进了门,又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看,又将院门给关上。
这小宅院不大不小,是江昀杰那年在陇南立了功,与箫平笙一起分了齐国公府的赃,手里闲钱多了,托人置办的。
世家大族,总有买宅子买铺子的习惯,他手头大大小小的宅院,如今没有七八处,也有五六处,都算他个人的私房产地,不归公中。
算是比江昀律和江昀翰都要手头阔绰,但这事儿,也只有箫平笙知道。
之所以安排孔意欢住在这个院子里的,是因为这四周相对来说住的人少,够清净,离闹市也不算远,采买东西方便。
宅院三进门儿,他刚踏进二进门,就瞧见迎出主屋堂门外的青裳姑娘,她挺着肚子等在屋檐下,小脸儿素丽气质温柔,远远瞧着他。
江昀杰不自觉加快了步子,踩上台阶便笑着开口。
“正巧路过,过来瞧瞧你,可用膳了吗?”
孔意欢笑脸轻柔,让开路让他先进门,低声回话。
“正要用,三爷还没用膳吧?”
江昀杰笑了笑,状似不经意地摆了摆袍子上的灰尘,“没有,就近过来蹭饭。”
屋里摆膳的老婆子连忙下去添碗筷。
孔意欢跟在他身后,自然看清了他撕裂了的衣袍,也瞧见他露出来的伤痕,细长青紫的两道,像是被鞭子抽了似的。
她眸光一怔,见江昀杰一副不在意地模样,不由蹙着眉小心询问。
“三爷的伤…”
江昀杰掀袍坐在饭桌前,自顾端起唯一的碗筷,像是饿极了般扒拉了一口,笑的没心没肺看向她。
“不碍事,习惯了。”
孔意欢又错愕又担心,蹙着眉欲言又止。
江昀杰举着箸子点了点对面的位置,“别站着了,快坐吧。”
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顺势落座。
不一会儿,婆子送了碗筷进来,搁在孔意欢面前,便又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堂屋里,只剩用膳的碗筷碰撞声。
江昀杰像是饿了几顿没吃的,专心致志的用着膳,孔意欢安安静静陪着,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半晌,终究没忍住,小声问他。
“三爷可是,早膳也没用?”
江昀杰夹菜的动作一顿,笑意有几分尴尬,抬了抬受伤的手臂。
“挨了罚,还好能来你这儿凑一口吃的,这几日府里不太平,我母亲火气大,二哥现今还在祠堂跪着呢,我是不敢回府了,夜里恐怕还得劳你收容我。”
孔意欢看了看他的伤处,也没多想,只眼里难掩担忧,小心翼翼的开口。
“江夫人…打的?”
她是见过江夫人的,记忆里她端庄大气,说话温和亲切,举手投足间都是矜贵得体,是真正的世家大族主母姿态。
不像是…会拿鞭子抽自己儿子的人。
江昀杰满不在意的笑了笑,搁下碗筷,与她解释。
“我母亲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是我和二哥犯了错,气着了她,她待大嫂二嫂都是很偏爱的,对着自己的儿子,是恨铁不成钢,容不得我们一点行差踏错,做错了事是该罚,是吧?”
孔意欢勉强一笑,又看了眼他手背上阴紫淤血的伤痕,没忍住,问他。
“三爷,犯了何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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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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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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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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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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