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千盼万盼,盼了数月的江家大郎江昀侓,终于归家了。xǐυmь.℃òm
江昀律,滕武二十年科举状元,曾在吏部任吏部郎中职一年。
滕武二十一年,八月,江南郡连绵大雨,河道冲毁,堤坝不堪负重倾然崩裂,五县之内颗粒无收死伤无数,江南郡守黄启洲因职守失察毫无作为,被御史弹劾,尃帝震怒,罢免了黄启洲郡守一职,并抄他三族以示惩处。
一时江南郡的涝灾摊子无人敢接,江太傅亲自出面,荐举嫡孙江昀律为江南郡守,即刻前往江南郡赈灾。
自此,江昀律外放三年,未曾回家,这三年里他修整河道与堤坝,救百姓于水火,怕是尝尽了苦楚,江夫人每每念起,便心疼的直揉心口。
江逢时带着两个儿子亲自前往城门外去迎人,江幸玖则陪着江夫人等在府门前。
远远的瞧见几辆熟悉的马车驶来,江夫人便无意识地握紧了江幸玖的手。
“回来了回来了,阿玖,你看母亲身上可还有什么锋利的佩饰?”
江幸玖忍俊不禁,安抚的拍了拍江夫人手背,“母亲很好,该摘下来的都摘了,一会儿尽管放心抱祺哥儿就是了。”
江夫人喜不自禁,转眼见马车已到近前,连忙拉着她迎下台阶。
杜嬷嬷带着侍婢们紧赶着撑伞追上,连声劝道。
“夫人慢些,仔细脚下滑。”
江夫人早听不进去了,眼巴巴瞧着先头那辆马车的车帘,车帘掀开时,先下来的是江昀翰。
江夫人笑脸一僵,伸手将他扒拉到一边,继续盯着车帘。
风流倜傥的江二郎哭笑不得,转头与江幸玖叹道。
“大哥一回来,我和老三便是草了。”
后头的江昀杰刚刚跳下车辕,闻言顿时摇头晃脑叹了口气。
江幸玖掩着帕子笑出声,继而抬眼,就见紧接着出来的个郎君。
他身量比清挺的江昀翰高大些,比习武的江昀杰文弱些,穿身烟青色薄袄,裹着紫貂大氅,修眉朗目高鼻丰唇,说不出的沉稳大气,正是她大哥。
“大郎!”
“母亲。”
江昀律被江夫人一把握住手,沉稳深邃的眉眼现出几分动容,连忙一跃而下,掀了大氅就地磕头。
“孩儿不孝,令母亲挂念了,孩儿回来了。”
他宽阔的脊背笔直如剑,伏跪在雪地中也依然瞧着清雅矜贵,江幸玖看的眼眶一红。
——这是她大哥,名满大召国的‘清风才子’江昀律,都说长兄如父,自幼她就是在大哥书案前启蒙习字的。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她只记得,大哥离开帝都时,还是孤身一人,那时苏亭沅也还活着,他还交代她,等她出嫁时,他必定想法子赶回来。
——如今大哥再回来,不止拖家带口,她也就快要嫁给箫平笙了。
江夫人看着跪在面前的嫡长子,瞬间便落了泪,抱着他的肩背用力捶了两下,哽咽着不能言语。
这场景多少有些煽情了,江幸玖吸了吸鼻子,用帕子拭了拭眼泪,正要上前劝说两句。
却见后头的马车上匆匆下来一行人,尾随在大哥身后依次跪在了地上。
江夫人哽咽声一滞,怔怔瞧着跪在江昀律斜后方的人,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快,清夏,支伞!”,江幸玖连忙迎上前,喊了清夏将伞罩在那一大一小头上,亲自弯身扶那女子。
“大嫂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伞下之人抬起头,小的那个圆脸长眸,俨然能看出她大哥的模子,自是祺哥儿无疑。
抱着祺哥儿的女子,鹅蛋脸,一双眉峰略高的远山眉,杏仁眸涟水秋瞳,身量高挑,瞧着秀丽又难掩英气,倒是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
姑嫂头一次见面,徐氏唇瓣蠕动,似是不知该怎么开口合适,于是看向前头的江昀律。
江昀律此时也回过头来,他握着江夫人的手站起身,一手伸过去托了徐氏一把,温声介绍道。
“这是母亲,还有妹妹阿玖。”
徐芯韵轻轻颔首,温浅一笑,大大方方唤人。
“见过母亲,妹妹。”
江幸玖莞尔一笑,不知怎么的,在她身上瞧见几分箫莲箬的影子,便心生几分亲切。
这会儿身边的江夫人还盯着母子俩,一脸复杂,不知怎么反应。
江幸玖连忙挽住她臂弯晃了晃,细声提醒。
“母亲,祺哥儿还小,雪下大了,咱们回去再叙话吧?祖父还等着呢。”
江夫人眨眨眼,点头‘嗯’了一声,又看向小孙子。
在一旁站了半晌的江逢时此时开口,“行了,回府吧,大郎先随我去见你祖父。”
“是,父亲。”
江昀律应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徐芯韵的手臂,眸色略含深意,看向江幸玖。
江幸玖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莞尔笑道,“大哥去忙,大嫂和祺哥儿交给我和母亲吧。”
面对自家小妹狡黠清柔的笑颜,江昀律略略放心,搀扶了江夫人先行。
“母亲,回府吧。”
进了府门,众人在敞庭分开,江逢时父子四人前往‘鼎延院’去,徐芯韵母子则跟着江夫人和江幸玖往四海院。
江幸玖看了眼神思不宁的江夫人,转头与徐氏搭话。
“大嫂,祺哥儿一岁了吧?可会说话了?”
徐氏浅浅勾唇,点了点头,看向怀里的幼子,柔声道。
“这两日刚会唤人,会的不多。”
江幸玖月眸笑弯,张开手臂去逗祺哥儿。
“祺哥儿来姑姑这儿,姑姑抱你好不好?”
小娃娃攀在母亲肩上,睁着一双乌亮的眸子盯着江幸玖看,不怕生,却也不靠近。
江幸玖笑着与徐氏对视一眼,摘下提前别在腰间的小荷包,故意在祺哥儿眼前晃了晃。
“你瞧,你给姑姑抱,姑姑送祺哥儿好玩儿的,你母亲抱久了,都累了。”
小小的人儿面无表情地,长长的眼睫眨了眨,盯着她手里的彩绣荷包,随即小手一抓,倾身扑向了江幸玖。
江幸玖顿时笑开了颜,抱住小肉球球,轻轻抵了抵他额头。
祺哥儿玩儿着手里的小荷包,又时不时盯着江幸玖看,模样乖巧极了。
江幸玖月眸笑弯,抱着他往前走了两步,侧头看刻意端着架子的江夫人,故意笑叹一声,扬声道。
“哎哟,祺哥儿可真乖,一副沉稳大气的小模样,真是像我大哥,母亲你说是不是?”
江夫人绷着脸侧目一眼,没吭声。
江幸玖笑着咬了咬唇,又去逗祺哥儿,“祺哥儿啊,别看你祖母瞧着严肃,她可是全家上下最盼着你回来的人儿,那是盼的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她这是乍一瞧见你,就欢喜的不知道怎么好了,祺哥儿啊,你快去哄哄你祖母,她…”
“行了行了!”
江夫人破功,哭笑不得扬着帕子拍了江幸玖一下,“反了天了你!”
“哎哟,母亲您别动手,一会儿再吓着祺哥儿啦~”
“还贫嘴!你还贫!来给祖母抱着,你小姑姑玩性,哪会儿抱你…”
母女俩细细碎碎的笑闹在一处,连带着祺哥儿歪着头看稀罕,一会儿也咧着嘴笑了。
身后的徐氏默不吭声跟着,眼瞧这副画面,不由欣然一笑。
——她夫君说的没错,阿玖妹妹是最和善不过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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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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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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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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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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