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当先下船。
为首文官立刻上前躬身拜道。
他乃是从三品扬州刺史,往日在扬州城里亦是呼风唤雨威风八面之人。
但今日面对苏景这等超品太子,他的品阶官职显然不值一提。
“崔大人不必多礼。”
苏景骑着淡定的坐在马上,微笑着虚抬右手。
崔亮闻言直起身,笑着说道:“微臣得知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驾临扬州,特意在城中备下酒宴。
不知殿下与娘娘意下如何?”
苏景闻言一怔,嘴角无意间微微翘起。
若他今日独身前来,崔亮提前设宴自无不可。
可是如今有长孙皇后同行,崔亮此举便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毕竟向来只闻帝后二人设宴款待心腹重臣,何曾听闻朝廷官员邀请帝后二人赴宴?
这崔亮要么便是患有脑疾,要么便是别有所图。
只是身为淮南道座下一州刺史,会有这么傻吗?
眼见苏景面色迟疑,崔亮偷偷向着身后一人使了个眼色。
后者见状点点头,踏前一步拱手拜道:“草民郭诚拜见太子殿下。”
“嗯?”
苏景见之眼神越发迷惑。
刺史之下尚有别驾、长史、司马各一人。
如今扬州官员尚未近前拜见,何时轮到一白身草民了?
“起来吧。”
苏景收起心中疑虑,指着郭诚淡淡的问道:“崔大人,此乃何人?”
“回殿下。
郭诚乃是城中商盟主事,向来行善积德素有贤名。
我扬州百姓十之八九皆曾受其恩惠,平日里皆称他为大善人、活神仙。”
崔亮满脸笑意。
郭诚亦不自觉间挺直胸膛。
苏景见状暗中偷笑。
点点头看着郭诚,正色问道:“你果真是扬州大善人?”
“回殿下。
此乃百姓谬赞,草民实在愧不敢当。”
郭诚抚须轻笑。
苏景恍若未闻,接着问道:“如此说来。
百姓若是受灾,你也愿施粥救济百姓?”
“呃……”
郭诚闻言一怔,不知苏景此言究竟何意。
可是念及身后数百百姓,他也唯有硬着头皮回道:“若百姓不幸受灾,草民自然愿意设棚施粥!”
“此言大善!”
苏景夸张大笑,朗声说道:“本宫自踏入淮南道以来,便时常看见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既然郭诚你愿意施粥赈济灾民,明日便调集十万石粮食前往各州府赈灾吧。
你且放心。
你有如此善举,本宫必定替你上奏父皇,为你讨一块活神仙的牌匾。
日后若有扬州官员敢与你作难,你把牌匾与他瞧瞧便可。”
“啊!!!”
郭诚张大嘴巴,满脸的不敢置信。
十万石粮草可是要花费数千上万贯。
若是大规模集中收购,更是极有可能达到数万贯。
苏景小嘴一张便要他这般破财,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答应。
至于那所谓的活神仙牌匾,他更是嗤之以鼻。
即使没有此物,扬州官员莫非还敢与他作难不成?
“怎么?
你不愿意?
莫非适才你与崔大人是在寻本宫开心?
尔等好大的胆子!”
苏景不待二人开口,突然挥手道::“赵全!
把这欺君罔上之人给本宫拿下!
待本宫稍后报请母后,明日午时再行斩首示众!”m.χIùmЬ.CǒM
“末将遵命!”
赵全抽刀而立,唤来侍卫便欲上前。
崔亮见状大惊失色,匆忙拜道:“冤枉啊!
殿下,微臣冤枉啊!”
“哼!
你二人如此愚弄本宫,此刻竟然还敢喊冤?”
“殿下明鉴啊!
微臣怎敢愚弄殿下!”
崔亮转了转眼珠,猛然抬头说道:“启禀殿下。
郭诚并非不愿赈灾愚弄殿下。
只是十万石粮草并非小数,一时半会恐怕难以筹集。”
“哦?
果真如此?”
苏景冷笑着看向郭诚,眼中满是森冷的杀意。
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
虽然他不愿太早暴露此行目的。
但若能借机除掉盐商头领,他却愿意冒些风险。
“郭诚!
太子殿下当面,你怎敢如此失礼!
还不快速速应下!”
眼见郭诚犹豫不决,崔亮焦急的大声催促道。
作为崔家旁支,他可是清楚知晓苏景的名号,也知晓其手段狠辣百无禁忌。
若是当真惹怒苏景,他可不敢保证其是否会顾忌二人身份。
“草民……
谨遵太子殿下吩咐!
后日午时,草民定然亲手奉上十万石粮草!”
“好!”
郭诚低下头,心中不停咒骂。
苏景却抚掌大笑,恍若得到心爱的玩具一般。
想必若非对他极为了解之人,定然会将此事当作孩童玩闹。
“且慢!”
正在这时。
一驾马车缓缓行至众人身旁。长孙皇后掀开车帘一角,清声说道:“景儿,你怎可如此贪心?
十万石粮草并非小数,便是殷实之家也会因此而伤筋动骨。
郭诚虽有心替朝廷赈济灾民,却也无需这般舍财。
以本宫之见,便减免五万石吧。”
“多谢皇后娘娘!
多谢皇后娘娘!”
郭诚闻言,不待苏景搭话便诚心拜道。
此刻长孙皇后在他心里,方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一下子省去五万石,即便是他这等人家也极为心动。
“呵呵~”
苏景见状轻笑着咂了咂嘴。
果然不愧是千古第一贤后。
这操控人心的手段显然比他更胜一筹。
不仅三言两语之间化解了郭诚心中的戾气,更是让其对自己感恩戴德。
那减免五万石,却避而不谈缴纳五万石的语言艺术。
更是与心理学中的损失规避一说,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来古人的智慧,当真不可小觑啊。
念及此处。
苏景再次摇了摇头,微笑着拱手应道:“一切听凭母后吩咐便是。”
“大善!”
长孙皇后嫣然一笑,放下车帘问道:“崔刺史。
本宫离京之前,陛下便已下旨传达各道州县。
如今已然过去十数日,不知高旻寺行宫可有收拾妥当?”
“回娘娘,高旻寺行宫三日前便已收拾妥当。
扬州富商更是便寻江南各地奇花异草,为娘娘建了一处赏景的好去处。”
崔亮陪着笑躬身回道。
长孙皇后闻言点点头,朗声说道:“既如此,那便起驾回宫吧。
诸位大人政务繁忙,今日便不必跟随了。
待本宫歇息几日,再命太子替本宫接见诸位。”
“微臣遵旨!”
一众扬州官员齐声应和。
悄然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适才之事至今为止依旧令众人心有余悸,此时哪还敢陪在苏景身旁。
只是小官可以离去,崔亮这等一州主官却不敢将长孙皇后之言当真。
眼见马车径直前行,只得小心翼翼的跟在后侧。
“景儿,你适才所为委实太过。
一旦传扬出去,于你日后绝无好处。”
前行片刻之后,长孙皇后的声音悠悠传来。
苏景懊恼的低下头,沉声应道:“孩儿知错了。
只因一介商贾竟敢凌驾于长史、别驾之上,委实令孩儿心有不忿。”
“呵呵~
既然你早有准备,又何必如此动气。”
“嘿嘿~
此事还需母后帮忙才是。
否则小胖子处,怕是不会答应呢。”
“此乃好事,为娘自然会帮你。
但你若敢算计青雀,为娘必不饶你!”
“母后放心,孩儿省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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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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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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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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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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