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典嫣胸口钝痛,仿佛被一只手抓紧心脏。
“都在骗我,都在骗我!”她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那么多人跟她说她母亲生病去世,居然没人跟她说实话。
从小到大,那么多张欲言又止的面孔,那么多双怜惜的眼神,她这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母亲,就是那个惨死的圣女。
去他的天意!
“嫣儿,你怎么了吗?”薛莹眼见梁典嫣浑身颤抖,想要抱她。
果儿端着一盘核桃糕进来,看见梁典嫣这副模样,什么尊卑根本顾不得,只觉得是薛莹的错,一把将她推开。
“离我家小姐远一点。”果儿眼泪急得掉下来,轻轻抱住梁典嫣,“小姐,别怕,别怕!”
“珠儿,去叫太医过来!”
梁典嫣踉跄扶着桌子站起来,一步步果决地往外走。
“小姐,你要去哪?”
“回去……我要回家!”
她无处可去,只有梁家医馆那间小小的房间,有药香的空间,才是她的栖息地。
果儿扶着梁典嫣下马车,映入眼帘的是逸王府的马车。
她们走进医馆,小陈神秘兮兮凑过来,“小姐,离王等了你很长时间了,老太爷觉得让他在外面等不好,请到里面去了。”
果儿替梁典嫣回答道:“小姐不舒服,施针的事让老太爷来吧。”
“针……已经施过了,逸王说是来找你。”
梁典嫣推开果儿的手,如傀儡一般往后院走。
果儿被小陈拉住,“小姐怎么了?”
果儿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医馆房间本就不多,让逸王在院子里坐着不像话,梁怀瑾再三衡量下,还是请逸王在梁典嫣房间等。
梁典嫣推开门,段衡言正在梳妆台前把玩那只莲花簪。
“殿下……”话还没说完,梁典嫣就被抱进了一个坚硬温暖的怀抱,她向外推,只是被搂得更紧。
段衡言哽咽的声音清晰地在耳边围绕,“戎销,我好想你。”
梁典嫣狠了狠心,将段衡言推开。
段衡言有些惊讶,梁典嫣的表情冷漠疏离,丝毫见不到平时的一丝亲昵。
“你们慕容家和段家的人真是用尽了心思,十几年,怎么能杀了我的母亲面对我的时候不留一丝愧疚!怎么能让我的亲人一个个死在你们的阴谋算计下,看着我的时候,就不怕有报应吗?”
祝家的灭亡是段家的手笔,但是她母亲的死,可是皇后一手主持的。
满门忠良,竟让这些当权者一点点算计。
最可笑的是,皇后居然冠冕堂皇地对她说她母亲和自己是最好的密友,让她这个傻子在心里把皇后当做母亲好多年。
“戎销,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为什么把我养在宫里?不就是利用我对付我父亲,我还像个傻子一样,觉得你们是和我亲人一样的人。”
段衡言上前,轻轻握住梁典嫣的手,委屈地解释:“我没有,我是真心的,我从来都没想过……”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苍白的解释
段衡言的脸瞬间红肿,双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滚!你我两家只是仇敌,我不想再看见你。”
烛影摇晃,梁典嫣滑坐到地上,她以为的灿烂辉煌的童年,从头至尾都是虚假的泡影。
她不服,亦不愿。
这仇,她不会放下,她的仇人,她不会让他们好好活着。
逸王府
王公公焦急地命令小丫鬟换凉水,段衡言高烧不退,已经烧出了胡话。
“对不起……对不起……”
王公公心疼得抚摸段衡言的脸颊,“怎么弄成这样,我看梁家的小丫头是活腻了!”
“不要啊……”
“殿下,你梦见什么了?”
段衡言在梦里,回到了六岁,他偷偷逃掉课业,去钦天监找国师玩。
在门外,他看见国师跪在他师父面前,泣不成声。
他师父面上并无怜惜,慢慢走过来,抬起脚踩在国师头上,将他的头摁倒在地上,“别忘了你的身份!”
国师脸上留下清晰地脚印,他狠狠攥紧地毯,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敢上前,只在入夜了,国师酩酊大醉他才凑近。
“国师,你为什么这么伤心啊?”
他坐在石阶上,手里捧着的是国师塞给他的酒壶。
“你给我倒酒我就跟你说。”
许是压抑太久,国师那晚说了很多话,小段衡言一点点听着,虽然并不能完全听懂。
国师口中有个女子,他说他见到的第一眼就心驰神往,可是他那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书童,只敢远远看一眼。
那女子成了亲,很幸福,总是笑着的,他看着很高兴。
后来他进了钦天监,成了国师,可以和她说话了,宴会之上见到了也能互相行礼,这是他此生最大的满足。
他感激自己学了知晓天意的本领,让自己离她那么近。
可是他后悔了,因为那个姑娘被选为圣女,师父要他亲自主持圣女祭天大典。
他怎么做得到!他根本做不到啊!
可是皇后说为了江山社稷,他一定要做。
他和那个姑娘远远见了一眼,那个姑娘没有因为他是国师而心生怨恨,一如既往淡淡的,向他行礼。
他只觉得抓心挠肝,痛入肺腑,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段衡言默默听着,一杯杯给国师倒酒,他也只能为可怜的国师做这么多了。
可是啊,可是,祭天大典他才知道圣女是谁。
秋生儒眼神淡然,看着她为之奋斗过的百姓呼喊着点火,她冷笑着,投身大火。
段衡言捂着祝戎销的眼睛,自己哭成了泪人,不停喊着:“怎么办?不要啊!”琇書網
他的母亲一把扯过他,他差点摔倒,手还是努力捂住小小的祝戎销的眼睛。
“段衡言,我告诉你,想要成为君王,就不能有妇人之仁,这都是必经之路,把眼泪憋回去。”
段衡言还小,哪里能控制住眼泪,只好一下下挨着母亲的板子,直到哭晕过去,才把捂住祝戎销眼睛的手放下来。
“可是,我也好害怕,好难过啊……”
王公公凑近,问道:“殿下您说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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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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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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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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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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