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父怒目圆瞪,目光炯炯有神的逼视着,甚至脸色都涨红了。
别说他的下属,就连他那个嚣张的儿子,都会在他如此强势的眼神下胆怯。
可是他偏偏低估了林夏。
他看着明明是一个年纪轻轻,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可是言辞犀利不说,竟然在他强大的气势之下,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
还敢跟他四目相对的看着。
真是可恨,可恼!
宋父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不至于让自己显得恼羞成怒,然而被撕裂了威严的他,暗暗咬紧着牙龈。
恨不得拿着一把扫把,将这两个不识好歹的人从他的屋子里赶出去!
而林夏的话,并没有随着宋父的沉默而结束。
“宋先生,我到现在还尊称你一声宋先生,并不是因为你有什么丰功伟绩,只是因为你是我朋友血缘上的父亲。”
“我站在这里,不是你的下属,也不是对你有所求,所以请你记住,我们是平等的!”
“我和我丈夫的确来自乡下,不像你们首都人生活如此繁华。可是我们自力更生,爱护亲友家人,靠着自己的双手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比你们这些,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人,更像一个人!
林夏眼眸一扫,针对的不仅是宋父一个人,而是这个家里的每一个。
如果宋父是因为面子,不许宋清浅回城,下意识的遗忘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那么宋母呢,她所表现出来的“慈爱可亲”,又有那么一丝一毫,是属于宋清浅的吗?
还有一旁的宋易刚,他是唯一口口声声提到“姐姐”的人。
可有手足之情?还只是借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冷。
太冷了。
这个偌大的四合院里,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寒凉。
是人心的寒凉。
林夏想到他们之前在四合院外面敲门的时候,瞧见的墙角那一棵高于围墙的石榴树。
寓意多子多福的石榴还挂在树枝上,可是这个家……
很是讽刺啊。
如果不是为了完成宋清浅的交代,林夏甚至都不愿意在这个家里多待一会儿,不想跟这些人多说一句话。
随着林夏的再一次出言反击,整个大厅内的气氛宛若降入了冰点。
四处都寒意阵阵。
宋父不再是怒目而视,而是阴沉的脸,眸子暗沉沉的,阴霾着风暴,满身的沉郁气息。
或许,这才是骨子里的他。
至于宋母,完全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
她的眼神左右看着,作为这个家里的女主人,她从不想出来主持大局,就只是想保全自己。
同时,宋母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宋易刚,别在这个时候惹事。
但是……
偏偏是这个嚣张乖戾,傲慢无礼,看着像妈宝男的少爷。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他的手一抖。
紧接着。
是一阵哗啦啦的碎裂声。
白色的陶瓷杯变成了无数的碎片,棕色的咖啡液体流了一地。
响声顿时打破了沉静的僵局。
宋易刚大声嚷嚷了起来。
“阿春,阿春,还不快来打扫,什么破杯子,拿在手上都能滑下去!还有,再给我倒一杯咖啡。”
之前退出的小保姆,在听到了宋易刚的喊声之后,又冲冲赶来。
小保姆下意识的看向主位上的宋父,见宋父那阴沉的面色,吓得一哆嗦,差点脚底打滑摔倒。
她急忙低着头,进进出出的开始收拾满地狼藉。
宋母想念叨儿子几句,却在这个时候不敢开口。
宋易刚倒是毫不在乎,嘴里还不停抱怨着各种话。
“咖啡用的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豆子吗?”
“你有没有按照我教你的方法泡,怎么一点都不香?”
“我都说了你好几回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好似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丝毫都不关心,依旧只是个纨绔的公子哥。
但是因为宋易刚和小保姆的这么一闹,先前肃杀寒冷的气氛,慢慢的消失不见了。
周丰年无声的握住林夏的手,轻轻摩挲她的手心,让林夏不要继续生气。
而后。
周丰年拿出宋清浅交给他们的东西,放到一旁的茶几上。
“这是宋清浅让我们带来给二老的。”
“你们要是看得上,就留着吧,要是看不上,当垃圾扔了也可以。”
周丰年说的干脆利落,也不多说什么,更不在意宋家人看到宋清浅准备的礼物,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因为宋清浅越是用心,在宋家人的凉薄面前,就会显得越可悲。
周丰年牵着林夏,准备告辞。
林夏在往外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那份礼物。
她冷冷的说了一句,“你们可以放心,往后不会再送了。”
这一句话,她是替宋清浅说的。
直至他们走出正厅,宋家三人都没有一个上前,去打开那仔细包裹起来的礼物。
跨越千山万水而来,却落得个如此下场。
……
“不甘心!”
“阿年,我好不甘心!”
“清浅姐那么好的一个女儿,他们怎么能当她不存在一样!”
一踏出宋家的四合院,林夏就憋不住了,带着恼怒,狠狠地跺了跺脚,连手心都握成了拳头。
周丰年轻声安抚。
“好了,别生气了,会气坏身子的。”
他拉起林夏的手,将她握紧的食指,一根一根分开,又仔仔细细的替她戴上手套。
“阿年,我真的想不明白……我这样的,我爹娘都最疼我了……清浅姐长得好看,又善解人意,比我好那么多……她的父母怎么都会这样!?”
林夏胸口里一直憋着一口气,郁闷的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刚才的大厅之上,她勇敢的像个斗士。
现在发着小脾气的她,又有着孩子心性。
“宋清浅固然优秀,可是你也很好,不要因为她,而妄自菲薄。”
周丰年认真严肃的反驳了这一点,才接着往下说。
“对宋清浅来说,或许是一件坏事。”
“就当是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她是没有一个健全的原生家庭,可是她有小烈,还有你这样的朋友,也是幸福的。”
在周丰年的一番开导之后,林夏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
她抿了抿嘴唇,往周丰年的怀里一靠,抱着男人宽阔的胸口。xǐυmь.℃òm
低声咕哝着。
“阿年,我有你,也是幸福的。”
周丰年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长发。
小两口气氛正温馨着,突然听到身后紧闭的大门,又突然的打开了。
周丰年和林夏同时回头,看到的是急冲冲开门的宋易刚。
宋易刚好像是想出门,神色有些焦急,一只脚都抬起来了。
他没想到在门外遇见了周丰年和林夏,整个人都愣住了,维持着奇怪的姿势。
“你们怎么在这里?”
宋易刚尴尬皱了皱眉,收回脚,直直的站着,斜着眼睛瞅着,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我们已经踏出你们家大门了,站在这里也要管?”
林夏对宋家人都充满着怒气,一开口,语气不善。
宋易刚倒没生气,只是神色有些别扭。
他傲慢的一扬眉,不屑的开口。
“懒得跟你们这种人说话。”
“既然在这里,就把这个东西拿着,带回去给我姐。”
“这可不是我送的,是我姐走的时候,忘记带走的。”
林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怀里就被塞进了一样东西。
是一个口琴。
看着有些年份了,但是干干净净。
口琴银色的铁板上面,都能清晰的照出人脸。
有林夏的诧异,也有宋易刚的别扭。
宋易刚见林夏拿稳了之后,横了一眼说道,“还不快走?打算在我家门外当门神吗?”
林夏拿着口琴,跟周丰年互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些什么。
刚才宋易刚急匆匆的开门,几乎要冲出来,看样子是来找他们两个人的。
为的就是送这个口琴。
而林夏也想到了宋清浅弹钢琴的模样……
或许,在宋易刚这个弟弟的心里,他还是记得姐姐喜欢音乐,精通乐理。
其他什么的给不了,所以给了姐姐“遗落的口琴”。
这个看起来最放荡不羁的大少爷,或许就是这个家里最后的一丝暖意了。
“你放心,我们会交到清浅姐手里的。”
林夏对宋易刚允诺了一句。
宋易刚不耐烦的点了点头,目送林夏和周丰年离开。
他们走出巷子的背影,他看了良久良久。
宋易刚年轻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深思的表情。
其实从火车上,他就开始注意林夏和周丰年这一对小夫妻了,刚才又撞见了他们两人相互拥抱的模样。
宋易刚不是没谈过恋爱,国外生活开放,该见识的都见识过了。
他也见过不少恩爱情侣,模范夫妻,却没有一对,是他们这样的。
在他们的身上,总是有一种……
有一种……
让人移不开眼的感觉。
宋易刚无法形容出心底里的触动,只是年轻的那一颗向往爱情的心脏,止不住的跳动、羡慕。
……
林夏把口琴用手帕包起来,放进口袋里。
她先前郁结的心情,总算得到了稍稍安抚。
他们从胡同巷子里走出,就要拐弯走到大马路上的时候,在路旁看到了宋家的那个老保姆。
老保姆身边站着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女人,一头小卷发,矮跟的高跟鞋,看着挺时髦的。
时髦的女人拉着老保姆不放,嘴里飞快的说着。
“张姨,你就帮帮我吧,你看我都去宋局长家里好几趟了,一直都没见到人。除了找你,我也实在不知道找谁了。”
老保姆看起来挺为难的。
“不是我不想帮你。本来今天是个好机会,先生在家里休息,可是偏偏……闹了这么一出,先生还在家里发火呢!我看着都害怕,还是找个买东西的理由溜出来的。”
两个女人一阵你来我往。
时髦女人还是不放弃,继续劝说着。
“张姨,我那个客户那么大的一个四合院想要出手,一般人哪里买得起啊。”
“宋局长认识的人多,有钱人肯定更多,我也不麻烦什么,就是想请他在那个朋友圈,认识的人里面,随便说一说,提上一句就行。”
“宋夫人也是一样。我听说她跟太太们经常出去喝下午茶的,你就替我说说吧。”
“张姨,你那一份,我少不了你的。”
一阵谄媚之后,老保姆开始松口。
“先生那边估计不可能,可是太太那里,或许可以……太太经常跟人打麻将的。”
“张姨!那可就拜托你了!那可是一个四进制的大院子,破是破了点,但是里面该有的都有,可都是前朝时候留下的,听说以前还住过大学士呢,风水肯定好。”
时髦女人一开口,将那个四合院夸得天花乱坠。
周丰年和林夏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刚好听到这一段对话。
两人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脚步,听着那个四合院有多好多宽敞,里面的家具都是一并留下的。
原本的主人想出国,缺现钱,所以才要急卖,价格都便宜很多。
听着听着……
想着想着……
“阿年,我们买房子吧。”
“不如我们去看看那个四合院?”
林夏和周丰年同时开口,转头看着对方,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他们说的不是同一句话,却是同一个意思。
林夏作为重活一世的人,必然是知道首都的四合院,在几十年后,可是会变成价值不菲的豪宅。
多少人喜欢,都买不起。
他们手里刚有了一笔钱,放在银行,也只是放着,倒不如买房子投资。
只是她不懂,周丰年怎么也会如此想?
林夏的眼神里,稍许有些困惑。
周丰年心领神会,解释道。
“小初在首都读书,多半毕业后也会留在这里,不如买个房子安个家。”
“这几天看下来,首都到处都在发展,以后只会越变越好,房子肯定也会越来越值钱。”
“四合院不仅仅是房子,还带着文化含义,就更不用说了。”
“我相信这是一个很好的投子。”
周丰年这是跟林夏想到一处去了。
而且,他是用当代人的目光,看到了未来。
林夏拉着周丰年的手,扬起笑意,大声说道,“走,我们看房子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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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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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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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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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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