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刚出虎口,转头又进了狼窝。
此刻她终于明白,那个卖马车的大婶提醒她,要提防那些蓟州的官兵是什么意思。
之前那个客栈的老板掳人,至少还是悄悄地,等人睡着了才掳。
这些官兵才莽,直接当街就把自己给绑了。
白离被人从马车上拖下来,捆好丢进官兵的马车时,隐约还听到他们说了一句什么。
“这个妞长得漂亮,带回去给老大冲喜。”
冲喜?什么叫做冲喜,就是嫁给那些快要死了的人。
这些官兵捆人的手法极其娴熟,双手自由的人想要将绳子解开,都得费好些功夫,白离没法像之前一样轻松挣开。
罢了,只能盼望那个什么老大行行好,死快点。
最好在她被送去成亲之前就死,或者成亲的时候死,这样她还能找机会逃出去。www.xiumb.com
白离叹了一口气,踢了踢马车里另一个被绑起来的‘姑娘’。
“傻书生,醒醒。”
书生仍旧闭着眼睛。
白离脚上用了更大的力气,“傻书生,醒醒。”
“嗷嗷”,书生挨了白离全力的一脚,瞬间露出痛苦面具。
“兄台,我们怎么又相遇了。”
白离见书生一副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样子,摇了摇头,“你先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吧。”
书生埋头一看,自己又被绑起来了,绳子上下交错,让他面前的馒头更加显眼。
“我被官兵抓起来,说什么要给他们老大冲喜,你呢?”
书生回想了一下,“哦,我走在路上,听到一个官兵说什么‘看上这人了,带回去做媳妇’,然后就脑袋一晕什么都不知道了。”
书生叹了口气,“原来那个官兵是在说我啊。”
白离没有想到,蓟州的风气如此彪悍,看上谁当街抢就是了。
一旁一个一直打瞌睡的老头听到两人的对话,慢慢睁开眼睛,抬起头来。
“蓟州战乱,将士们朝不保夕,行事自然没有这么多顾及。”
白离看向说话的老头,觉得有些面熟,再仔细一看。
靠,黄神医!
“黄神医,你怎么也在这里?”
白离仔细打量了黄神医一圈,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黄神医,不会哪个官兵也看上你了吧。”
这也太重口了。
“咳咳”,黄神医老脸一红,“不可拿老夫开玩笑。”
“那您怎么也会在这里?”
“老夫从益州千里迢迢来蓟州给太子治病,走到蓟州城门口实在疲惫,又渴又饿,一步路也走不动了。
碰巧老夫看到有官兵将这位...这位姑娘抓起来,又看到那官兵穿的是守边将士的军服。
便故意激怒他,让他将老夫抓起来,带到边关去处置,老夫也能搭段顺风车。”
嗯,怎么说呢,白离只能夸黄神医敢想敢做。
问清楚了缘由,白离连忙询问黄神医。
“对了黄神医,等您给太子治完病,可否再回蓟州给我爹治病?”
“你爹?”黄神医瞥了白离一眼。
“你爹是谁?先说好,老夫从不给那些不值得救治的人治病。”
“我爹是楚朝言官白忠。”
黄神医一下子坐正了身子,“白忠?就是那个楚朝第一言官?”
白离点头。
“你爹生什么病了?”
白离将白忠的情况给黄神医说了之后,黄神医的眉头才松开。
“依你的说法,你爹应该是在撞击之后,脑袋里的血块压迫了筋脉。
虽短时间内无性命之忧,但是醒过来的几率却也微乎其微。”
白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语气都有些颤抖。
“那黄神医,我爹还有救吗?”
黄神医想要摸一把自己的胡子,但是手被捆住了,只能遗憾放弃。
“你放心,白大人一生为国为民,老夫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会将他治好。”
白离松了一口气,“那就劳烦黄神医了。”
“你先别急着道谢,眼下你的情况比你爹还要糟一些。要是真被人嫁给个病秧子冲喜,你可有应对之策?”
白离耸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
小爷就不信,这么多倒霉事我都挺过来了,还能被一个快要死的病秧子拿捏住。”
马车很快就到了蓟州边关,白离都能听到外面整齐划一的训练声。
之前绑白离的官兵将马车帘子掀开,将白离拎了下来。
“你们要将白兄带到哪里去!”
官兵神色一冷,“都说了冲喜,难道就这样灰头土脸的献给我们老大吗?那当然是要送去好好打扮一番。”
白离心里骂骂咧咧,但现在她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装作顺从的模样,任凭官兵将她拖到帐篷外。
官兵将她往里面一推,“花婶把她收拾干净,今晚送老大房里。”
被叫做花婶的是一个五十出头的大娘,长宽趋近。
是那种白离只需要看她一眼,就不敢生出别的心思的长相。
“衣服脱了自己进去。”
花婶指着面前的木桶。
木桶里放着花瓣,热水正在冒着热气。
理性告诉白离,现在她和花婶决斗,说不定能够博得一线生机,逃出去。
可现在她的面前有一大桶热水,赶路的这几天她还真没怎么正儿八经洗过澡,她真没法拒绝这一桶热水。
感性告诉白离,来者是客,有什么难处,等泡完澡再说。
当白离整个人没入热水中的时候,她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口气。
“舒服。”
花婶替白离洗起了头发。
没想到花婶看起来凶巴巴的,动作却很轻柔,丝毫没有让白离感觉到不舒服。
兴许这个花婶只是看起来凶,其实人很温柔善良?
白离壮着胆子询问,“您叫花婶是吧?我是被抓起来的,我不想给那个什么老大冲喜。
我有喜欢的人,我爹还躺在病床上等我回去呢,要不您行行好把我给放了吧。”
“大将军人很好,他快不行了,我们想给他留个后人,姑娘对不住你了。”
白离蹭的一下就想站起来,想到自己没穿衣服,站到一半又沉了下去。
“他人好,你们想给他留个后人自己去留啊,抓我干什么!
你们这些人,打着为你们大将军好的幌子伤害别人,真是坏透了。”
后来不管白离怎么说,花婶都不接腔。
白离怕再说下去会把老实人说生气,到时候花婶一巴掌扇下来自己可承受不住。
叹了口气,默默的泡澡让花婶给自己搓头。
“花婶左边有点痒,你给我挠挠。”
一个澡泡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白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被洗的脱一层皮的时候,花婶终于大发慈悲的开口。
“好了,姑娘把衣服换上吧。”
花婶给白离抱了一套红嫁衣过来。
面料什么的虽不是最好,但是比起她进蓟州以来见到的人身上穿的衣服,却已经是顶好了。
看样子这些人还挺重视这次冲喜的。
白离不情不愿的换上红嫁衣,花婶用帕子将白离的头发绞干,给她盘了一个发髻。
因为泡了很久的澡的缘故,白离的脸蛋红扑扑的,不用上妆都显得娇艳欲滴。
花婶满意的点头,将白离的手反手捆住,又用红盖头将白离的脑袋盖住。
“副统领,准备好了。”
“姑娘这边请。”
天已经黑了,白离想低头辨别脚下的路都困难。
她被花婶和那个什么副统领带着,磕磕绊绊的进了一个帐篷。
“姑娘,今晚就难为你了。
你放心,只要能给我们老大留下一个孩子,今后不管是什么荣华富贵还是别的东西,你都能应有尽有。”
白离想一口口水吐在那个什么副统领脸上。
小爷的心上人是太子,知道什么叫做太子吗,那是以后能当皇上的人。
小爷稀罕你这什么破荣华富贵?
但是白离的嘴巴被花婶用帕子堵住,既呸不出来,也骂不出来。
白离被花婶扶着进帐篷坐在床边后,就听到了两人出去的脚步声。
帐篷里一片寂静。
白离这时候终于有点慌了,她不会真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白离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慌乱。
没事的没事的,听他们的口气,那病秧子估计连站都站不稳了,应该也没能力那啥了吧。
就算有能力,那啥的时候肯定要将她手上的绳索解开。
她虽打不过那些有武功的人,对付一个病秧子应该也没问题。
*
白离这边身处险境,书生和黄神医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到了边关之后,黄神医还没来得及说自己神医的身份,就被丢进了柴房,和他一起被丢进来的还有书生。
黄神医的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
书生见老人家饿的幸苦,犹豫了一下说到。
“老人家,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我这里还有两个馒头。”
说着,书生就蹲了下去,用膝盖将馒头顶了出来。
黄神医的脸都绿了。
他就算是饿死,从悬崖上跳下去,也不会吃以这种方式保存下来的馒头。
咕噜噜,黄神医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书生尴尬的说道,“老人家,其实这些馒头是干净的。我放在衣服中间,没有碰到身体。”
黄神医实在饿的厉害,将脑袋伸过去,咬住馒头吃了起来。
柴房的帘子被人一下子掀开,两人都吓了一跳,馒头滚到了地上。
黄神医:...我才咬了两口,早知道刚才就不矜持了。
“你跟我出来”,官兵一把将书生拖出去。
黄神医连忙嚷嚷,“放老夫出去,老夫是...”
人已经走远了,黄神医说了也是白说。
叹了口气,只能等下次有人进来再说了。
书生也被带到了一个帐篷里。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官兵说道,“我们的副统领,也就是今早绑你的那个人。他看上你了,想要讨你做媳妇。”
书生脸色涨红。
他单知道男装会被人抓壮丁,却没想到女装会被人抓去做媳妇啊!
“你们真是...真是荒唐!”
那个官兵也知道他们这样做不对,挠了挠头。
正在想该怎么解释,副统领就掀开帘子进来了。
“副统领,老大那边都弄好了吗。”
“嗯,你们都退下吧。”
“是。”
副统领将怀里揣着的一对红烛拿出来,分别放在床的两边点上。
红光照在书生气的发绿的脸上,真是一言难尽。
副统领注意到了书生不喜的表情,耐着性子问道。
“小娘子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是粗人,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一定要说出来,我改。”
书生张了张嘴,到底没好意思说自己是男扮女装,只能慢慢给这个副统领讲道理。
“副统领大人,您为何要当街掳人,这可是违反了楚朝的法律。”
“法律?法律管不到蓟州。”
“可是你都未曾问过我愿不愿意被你掳来。”
“哈哈,这世上若是事事都要问过愿不愿意后再去做,我们这个仗也就不会打起来了。
我问你,你可曾婚配?”
书生摇头。
“那你可有心上人?”
书生再次摇头。
“这不就得了,我未婚你未嫁。你虽是我掳来的,但是我对你一见钟情。
你与那些娇滴滴的女子不同,你骨骼宽大,一看就是有野性好生养,我是真心想要娶你做妻子。”
“可是,可是”,书生羞红了脸。
一个读了十多二十年圣贤书的人,还真说不出口自己是在装女人。
“别什么可是了,小娘子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说着,副统领就扑了上来。
“不要!”
副统领一摸,好像哪里不对。
再摸,真的不对。
副统领的脸色微微发白,站起来颤抖着手将周围的蜡烛都点燃,端到书生面前仔细端详。
书生的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
“我是男的。”
书生的声音细弱蚊蝇。
“你说什么?”副统领的声音同样在颤抖。
“我是男人!”
副统领手里的蜡烛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刀呢,老子的刀呢!”
“副统领你自己当街掳人,如今竟然还想杀人灭口!”
副统领握着手里的长刀,阴测测的转过头来对书生一笑。
“谁说老子要杀人灭口的,老子是要把我这双摸了脏东西的手给砍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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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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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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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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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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