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芳斋。

  “公子是想买什么?小的给您拿去。”店里的小二见有客人来,殷勤上前。

  “小二,你们这可有上好的油烟墨和紫毫笔?”她从桃花笑出来,路过这家门庭冷落的书房用具铺子,想起绘图缺少的笔墨,便想进来看看。

  桃花笑是李山管着的那间铺子,也是柳姝婳打算重新开业脂粉店,取自面若桃花笑如靥之意。

  “额,公子您稍等,小的去问问掌柜的。”小二面色犹豫,歉声道。

  “好。”柳姝婳站在大厅里,环顾四周,小小的一间,似乎有两层,却是五脏俱全,装璜雅致,倒有一番文人风味。

  “这位公子可是想要上好的紫毫笔和油烟墨?”年约四十,蓄着胡须的掌柜从楼梯下来,笑呵呵道。

  “是。”柳姝婳颔首。

  “怕是不巧了,仅剩的一幅刚好被另一位公子预定了。”掌柜面上歉然,作揖。

  “没有了?”柳姝婳失落。

  掌柜很是抱歉,“不瞒您说,这紫毫和油烟墨在雍州甚是难卖出去,大家寻常买的也大都是些普通的笔墨,所以为了不亏本,小店都是只有卖出去一两副才会酌情进货。”

  “这是为何?”柳姝婳不解,按理来说,不管在哪,众多文人贵族都是追求最好的笔墨为佳。

  掌柜怅然解释:“您是外地来的吧,怕是有所不知,雍州常年战乱,家家户户的男儿皆是从军去了,科举进士的男儿极少,因此都用不上这些.....”

  说着眼中含泪,“便是小儿,也是去年十一月从军去了,快一年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如何......哎。”士兵无要事不得归家,因而军营虽就在雍州城,但他也很久没见到儿子了。

  柳姝婳听了后沉默不语,心中有些难受。

  京中男儿多养尊处优,唇红齿白,崇尚文人风流,寻欢作乐,写诗作画,流觞曲水,好不肆意快活。蒙祖上荫庇者众多,寒门子弟也多,皆以入朝为官为志。

  在众人眼中,世道和平,百姓安居乐,殊不知在边关生活的百姓温饱不足,性命难保,家里十一二岁从军的更是数不胜数,便是女子,迫不得已也要拿起武器对抗敌人.....

  她心里涌起一股羞愧。

  掌柜的情绪来的快也收的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好意思道:“让您见笑了。”

  “并无,令郎是个英雄,不知他叫什么?”或许能和萧佑提一提。

  “小儿名叫万飞,若您不介意,待下一批笔墨到了,我差人到您府上告诉您?”

  “也好。”柳姝婳语罢,楼上传来响动,似乎有东西掉落。

  “楼上是?”

  “噢,楼上是书阁,若您感兴趣,您可上去瞧一瞧,今日店里到了一批新书,或许是伙计搬书时不小心弄得。”

  柳姝婳眼睛一亮,来了兴致。

  楼上的书阁不大,只有五六排书架的样子,倒是收拾得很干净整齐,不见灰尘。

  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一叠糕点,一盏茶,茶杯还冒着热气,看起来有人来过。

  柳姝婳一排排走过去,大多是些启蒙类的书以及兵书,打发时间的话本子少之又少。

  忽地视线一顿,停留在最上方的那排,一本皮黄色的画册,竟然在这看到它了。

  柳姝婳伸手去拿,可惜身高不够,踮了踮脚尖,仍旧只能碰到书沿,她有些恼羞地蹦跶两下。

  “扑哧。”一声发笑从头顶传来,接着一只修长白净的手绕过头顶拿下了画册。

  柳姝婳猛地回头撞上他的胸膛,被撞的孙文宣后退一步,弯腰咳嗽起来。

  对不起,你没事吧?”柳姝婳一阵慌乱,忙将他扶起。

  “无事,老毛病了。”孙文宣苍白的脸上因为咳嗽变得红润,摆手道。

  “抱歉,我没想到后面有人。”柳姝婳依旧歉疚道。

  “不怪你,是我吓到你了。”孙文宣温和脸上浮现一丝歉意。

  “你可是想要这本?”他将画册递给她。

  “是,多谢公子。”

  这本画册名为《浮华传》,是一本连环画类故事集,讲的是一位名叫浮华的男子生来命运多舛,从小身体虚弱,母亲被害去世,父亲娶了新人,有了新的孩子,他为了生存不得不顺从他们,表面谦逊温和,实则冷漠腹黑,不断挣脱世俗束缚的故事。

  不过上一次看时,画册只连载到了浮华科举及第,成了进士的一幕。

  柳姝婳还在遗憾不知猴年马月能看到新的情节了,没想到在偏远的雍州竟有它。

  柳姝婳就地坐下,翻开画册细细阅读,画风细腻,一帧一幕皆是精品,看得出来这位画者的绘画技艺精湛。xǐυmь.℃òm

  见她看得入迷,孙文宣心里起了波澜,问道:“公子也爱看这本画册?”

  柳姝婳抬起头眼里有丝迷茫后回想起他说了什么,一喜,“公子也看《浮华传》?”

  “嗯,从它问世起便一直追看,可惜画者好像弃笔了。”

  “啊?”柳姝婳惊呼,“为何?”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孙文宣叹了口气,眼中闪过怅然,“大约是力不从心吧。”

  柳姝婳眼中可惜,可她也没有办法,毕竟她不知晓画者是谁,不过,“公子可是认识这位画者?”

  孙文宣倒是没想到她如此敏锐,“见过两面,但交情不深。”

  “他是雍州人?”

  “算是,不过前几个月回了扬州。”为了打消她的念头,孙文宣只好这么说。

  “可惜了,我还想见一见这位先生呢。”

  孙文宣眉目一动,忍不住问:“公子觉得浮华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他如此喜爱。

  柳姝婳思考片刻道:“是个可怜人,也是个有抱负的人。”

  “公子不觉得他很是虚伪?”一边温和谦虚待人有礼,一边暗地里陷害继妹,教训同窗。

  就像他一样,孙文宣自嘲。

  “虚伪?为何这样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境遇,所经历的是不一样,性情必然不同,况且浮华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为了生存罢了,若他不这样做,怎能出人头地,为母报仇?若这样就是虚伪了,那世人大多是虚伪小人了。”

  礼教告诉她,做人要表里如一,在她看来只是针对君子罢了,对于本就是小人的人,大度只会让自己委曲求全,忍气吞声。

  孙文宣默然,低垂的眼眸中浓墨汹涌。

  是啊,他为什么要困住自己,众人皆说他对父亲继母尊敬,其实他恨不得他们去死!为他母亲陪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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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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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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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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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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