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逐拂去杜之之头顶的飘雪,给她带上帽子。
“在想什么?”池逐问。
杜之之眼神茫然,“池先生,如果你是贡布,你会怎么做?”
池逐望向错拉神山陷入沉思,细长的睫毛轻颤着。
从八清寨眺望到错拉神山的距离,就像是他在无数个黑夜里对着那已消逝的人的画像影像隔空对望的距离。
看得见,却触碰不到。
当日在错拉神山上挂经幡,他心里许下的是希望爱人好好活着。
没有比生与死更遥远的距离。
即便如此,若他今日当真是贡布,他也做不到不顾一切带爱人远走高飞。
他的爱人也有所爱之人。
杜之之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环抱他的脖子,与之额头相抵着,“幸好,你不是贡布,我也不格桑。”
...
“你们跑哪去了?怎么才回来。”叶芸向扎西妈妈要来一些布料,正给05做身衣服鞋子。
进寨后,05一直窝在屋里不大乐意出门,每次出去都溜不到一会儿,也许是天太冷了。
杜之之在炉子边暖手,见家里无人,便说了小树林里的事。
两人听完后,久久说不出话。
叶芸透过窗往错拉神山的方向看,直愣愣说了句:“还有三天就是祭神了。”
...
晚上,所有人都在一起吃饭,包括贡布。
扎西的父母开了个话题,他们几口人就在那聊天。
原本好好的氛围,突然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这几个人就吵了起来。
他们四个也听不懂,只能坐在那里面面相觑。
最后贡布怒气冲冲地甩门出去了。
过后,杜之之拉住了扎西问是什么情况。
“我爸妈要给我哥说媒,说等祭神过后,我哥也差不多该结婚了。可是我哥说不急,他还不想结婚。我爸妈就很生气,他们觉得丢脸,因为我哥已经25岁了,在我们寨里,很多小伙子25岁前就已经结婚生子了。”
“这样啊....”杜之之那漂亮的眼珠子咕噜一转,“你哥就没喜欢的人吗?”
“他哪有什么喜欢的人,他是块木头。”
“嗯?”
“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不解风情。”扎西一脸恨铁不成钢。
那你们可是误会他了,杜之之心想。
“对了,长老交代说,你们是山神的客人,所以你们要给新娘准备礼物,让她一并带上神山。”
“那我们要送什么啊?”叶芸插了句。
“这个....要看你们了,都是心意,山神不会介意的。”
于是隔日一早,他们就问扎西一家有没有什么饰品可以卖给他们。
扎西妈妈说他们家没有,让去多吉家问问,那家人比较富裕,平常就爱买宝石。
路上,他们遇见了贡布,贡布问他们去哪,扎西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贡布若有所思。
杜之之看了他好几眼,“我们想着最后是能买到饰品,也方便神女随身带着。”
贡布身材高大,肩宽背厚,走起路来步伐沉稳,他皮肤黝黑,一双鹰眼看人目光深沉,整个人都有股原始野性的味道,典型的高原汉子。
两人对视着,池逐冷着脸拉了杜之之一下。
“我有一个东西倒是可以给你们看看。”
杜之之跟池逐走在最后面,她悄悄问了句:“你刚才拉我干嘛?”
“不准盯着别的男人看。”
“好好,我下次注意。”
“你在敷衍我?”
“我哪敢,你是我老大。”
“我不是你老大。”池逐抿着嘴。
杜之之推着他往前走,“嗯嗯,你是我老公。”
池逐唰的一下耳都红了。
果真不太经撩。
回到家,贡布打开了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对绿松石耳饰。
杜之之拿起一看,做工粗糙,像是个半成品,但款式上是挺好看的。xiumb.com
“哥,你哪来的?该不会是给我以后嫂子准备的吧?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贡布斜了他一眼,“小孩子别胡说八道。”
“就这个吧,我觉得挺好看的。”杜之之说,“怎么卖?”
“也不是什么上好的东西,送你们了。”
“不行,这是山神要我们送的贺礼。”杜之之义正词严拒绝了。
“那就...”贡布的眼神扫过脚边扒拉他裤腿的05。
“我们拿青稞酒跟你换吧。”说话的是厉书堂。
那是他们在扎那村时,藏民大叔送他们的自酿青稞酒,非常好喝,虽然不值多少钱。
“好。”贡布爽快点头。
...
按照长老指示,四人在祭神前一天来到了神女格桑家。
这会儿,好几位小姑娘都围着格桑,给她提前编好辫子。
见到四人,格桑说了什么,其他人就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
格桑朝她们行礼。
“这是我们的贺礼。”杜之之将锦盒递给她。
格桑微笑着接过,“那天树林里...是你吧?”
杜之之动作一顿,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你很漂亮,我记得你。”格桑的普通话不算很好,说的很吃力。
杜之之犹豫了一下,说:“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格桑明显一怔,又摇摇头,“我跟贡布哥哥并不是恋人。”
“明天就是祭神了。”这一次,格桑笑得有些勉强。
格桑断断续续地给他们讲了一故事。
在胎中时,她就被指定为了神女。
神女是福气象征,是受人尊敬的身份,可也是套在她身上的枷锁。
从记事起,跟她玩的都是女生,男生从来不被靠近她,哪家的小男孩敢来找她玩,必定会被罚去寺庙跪着,甚至少不了一顿毒打。
二十年的圈养,看守人总有懈怠的时候。
有一次,她逮到机会溜到后山去玩,正好见到在放牧的贡布。
格桑就在山上坐着看牦牛,两人离得很远,不敢靠近。
走前,她拜托贡布不要揭发她,贡布答应了。
几次过后,两人算是熟络起来。
格桑羡慕可以出去上学的贡布,贡布就开始给她讲外面的世界,还教她识字,教她汉语汉字。
感情在陪伴中滋生,可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
“我是山神的妻子,这是我的命运。”说这话时,格桑眼角泛红。
安慰的话哽塞在喉咙,杜之之听到这句话时真的心脏揪着痛。
格桑起身搬出一个藏在最角落的箱子,拿出了一用布包裹着的长方形的东西。
她爱惜地抚摸着,似乎有些不舍,“这是贡布哥哥送我的书,作为回礼送给你们吧。”
杜之之赶紧摆手,“这是他送的,我们怎么可以拿走!你带走吧。”
“带不走的。”格桑笑着,眼神带着请求的意味。
杜之之深吸口气,说:“谢谢你的礼物,希望你也不要嫌弃我们的礼物,那是我们用青稞酒跟贡布换的。”
没敢看格桑的反应,杜之之拉着池逐离开了。
路上,杜之之打开了包裹。
那是一本《简爱》。
她翻开了书签夹着的那页,有句话被划了起来: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要去看他,就像口干舌燥的人明知水里有毒却还要喝一样。我本来无意去爱他,我也曾努力地掐掉爱的萌芽,但当我又见到他时,心底的爱又复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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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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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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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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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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