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院回来后,沈怜容就一直在琢磨婆婆的话——
根据王氏的言谈举止来推断,王氏应该不知道自己的孙子被人换了的这件事。
说不知道,这件事毕竟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对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三皇子呢。
政权交替,狸猫换太子这件事儿牵涉的人很多,随便拿出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有权有势,比起沈怜容,不知强过了多少去。
沈怜容若是想夺回孩子,就必须与人结盟,培养自己的势力。
那要怎么才能与人结盟,拥有可信的盟友呢?
利益捆绑,沈怜容只想到了利益捆绑。
毕竟,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狸猫换太子这件事儿,本就是经过三方授意,太子,太子妃,苏御,三个人都知道,进而进行的交换。
三角阵营,缺一不可,其间牵涉利益巨大,不是沈怜容一个寒门庶女可以与之抗衡的。
所以,就算沈怜容知道了,“为了孩子,还是得从长计议。”
是夜,沈怜容靠在塌上,盯着烛火,看了好久好久。
烛火跃动间,一个计谋在她脑海渐渐成型——
无论要不要救回孩子,沈怜容都得快速积蓄自己的实力,团结盟友,拥有自己的势力。
以己度人,“我想拥有一个强有力的盟友,但对方需要我付出什么呢?”
合作讲究势均力敌,与其想“我需要什么样的人”,不如想“我能为对方提供什么?”
强有力的盟友也不是傻子,白白过来帮你。
思来想去,直至烛火熄灭,天色寂白,沈怜容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倚着软枕,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外间有人说话走动的声音。
其间,苏沛安的声音最为清脆,撺掇着他爹,“爹爹,爹爹,我们去把娘亲叫醒吧?”
男人好像没有回答,苏沛安又接着催促,小团子奶声奶气,机灵的不行。
“爹爹,爹爹,娘亲是不是生病了呐?为什么睡了这么久还——不醒啊?”
尾音拉长,扬着小脸儿,一脸期待的望向苏御。
就是不自己去,下水非要找个垫背的才行。
得罪娘亲的事情才不能自己做呢,苏御知道他这个性子,捏了捏他的小脸,淡淡的笑了笑。
沈怜容刚翻了个身,面朝上恢复了一点神志,不那么困的时候,珠帘就响了起来。
是苏御进来了。
伴随着男人温醇一声“坐好”,以及苏沛安糯糯委屈的声音,空间重新恢复了静谧。
沈怜容在苏御进来的那一刻就闭上了眼睛,浑身疲惫,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苏御。
爱就是爱了,她还无法说服自己一觉醒来就不喜欢苏御。Χiυmъ.cοΜ
这要怎么办才好啊?
我为什么要那么喜欢他?
说不清道不明,沈怜容觉得自己好不争气,人家不喜欢你,你还喜欢人家。
一点骨气都没有。
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的额头,刚刚好的温度,带着男人身上好闻的木质暖香,熟悉又陌生。
鼻子一酸,差点又要落泪。
“又做噩梦了?”低醇温润的嗓音响起,带着醉人的温柔似的,男人手掌下滑,包住她的指尖,冰凉的可怕。
做噩梦是沈怜容的习惯——
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在庶母手下讨生活,见识了庶母笑面虎的手段后,每当思念母亲,都会夜半做梦。
要怎么说呢?
庶母知道父亲疼爱沈怜容,所以在父亲面前,庶母总是装作一副温柔慈善的模样。
背过头来,就会想尽办法磋磨她。
夸她“懂事大方”是为了抢走她的头面首饰,夸她“孝顺善良”是为了让她在幽深无人的祠堂跪拜亡母一天一夜不许回房。
冰凉的秋意透过地砖浸入沈怜容的膝盖,浑身上下每个骨头都在发痛,额头晕晕的,胸口也喘不过气来。
梦里是快死的窒息感,十二岁的沈怜容好想好想自己的母亲,病根也是那时落下的。
做噩梦的习惯也是。
每当噩梦醒来,面对她的除了面颊上冰冷的泪痕就是满室黑漆漆的孤寂。
孤独像深渊巨兽一般,于黑烟中探出,不知什么时候会将她一口吞噬。
噩梦的内容就是这些,沈怜容好怕好怕,前世的她万分感激上天能让她遇到苏御。
因为成婚后,每次她噩梦醒来,苏御都会把她拥在怀里,温声呵护。
就像被爱一样,就像现在一样。
苏御牵着她的手腕,一手捞过她酥软的腰肢,按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起出关的趣事。
就像被爱一样,就像真的一样。
这让人怎么取舍呢?
说白了,沈怜容有病,而苏御就是那个药。
沉溺于苏御的温柔陷阱中,如果可以不知道,沈怜容宁愿永远不知道。
就让她死在爱里好了。
像是溺水者最终求救般问道:“您爱我吗?”
沈怜容在心底渴求,求求你说爱我,就算骗我也好,我可以当成什么都不知道,让自己变成一个傻子。
苏御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收了收手臂,将其按在怀里,说了一声,“乖些。”
压在心口,沈怜容听着男人心脏跳动的声音,恨不得拿刀剥了它,取出来,让它永远为自己而跳动。
她才不要“乖些”,她已经乖够了,已经乖了许多许多年了。
“为什么你还要我乖?”夹着鼻音,沈怜容收紧下颚,装作轻松的模样抱怨,“我已经乖了好多年了,娘亲说,爱你的人不会要你乖。”
不会收紧你的翅膀。
许是知道噩梦惊醒的人需要安全感,破天荒的,苏御“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是爱我的意思吗?”像是极度缺爱的孩子,给颗糖就满足的样子,沈怜容起身抱住男人的脖子。
央求道:“可以再说一遍吗?说你爱我?”
沉默,这下苏御没有应答。
冷静三秒,沈怜容滚烫的血液一下子冰凉,情绪下去,她苦涩的笑笑,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自取其辱,积攒了好久的勇气一下子全放掉。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苏御反问了句,“我若是爱你,你当如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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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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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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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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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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