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芷晴拿着离婚证,站在民政局门口,耳边是梁燃略带兴奋的声音,“你什么时候搬东西?”
从恋爱到结婚,在一起九年,她怎么会听不出他语气里的轻松。
莫芷晴转头看他,猝不及防的问,“她是谁?”
梁燃一怔之下,猛地摇头,“什么她?”
莫芷晴黯然一笑,攥紧了手里的离婚证,看向上周出车祸的方向。
那里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但不算太远,隐隐可以看见当时的痕迹。
他推她的画面和那一片血红,仿佛又出现了。
莫芷晴收回视线,微微晃了晃脑袋,“不重要了。”
梁燃不知道她说的不重要,是指那些东西,还是其他,有心想问,又觉得没必要。
莫芷晴不再搭理他,拎着沾染了血迹的帆布包,一个人朝前走去。
梁燃不知道她到底打算做什么,连忙跟在身后,“你这是回家吗?我送你一程吧?那个一万块,我转账给你了,你收一下。我写明是离婚协商好的费用。”
莫芷晴停住脚步,转过头看他,想起了去年,她父母出车祸双双殒命。
她天塌地裂那一刻,他抱着她说:“别怕,你还有我,我永远在!”
仅仅一年时间,是什么让那些温柔缱绻化作了泡影,甚至利刃,一刀刀刺向她。
那些疑惑就在嘴边,最后被他推她的画面和一片血红给盖过。
莫芷晴又开始双眼发黑,说不出话来,呆愣好一会儿,摇了摇头,视线发虚,无法直视他,“再见。再也不见。”
梁燃目光不错开,紧紧盯着她,眸光明暗交错,仿佛内心有很深的不舍,“芷晴,你该知道,我们没什么钱,我能给你一万已经仁至义尽。你好好调理身体,我会去找你,等我把我爸妈的工作做通,我就……”
“还需要我说声谢谢吗?”莫芷晴此刻心空了,脑子总会闪现那些画面,整个人都无法静下来。
这一周他借口让她休养,没回过家。
她一个人面对冰冷的房间,整夜都是那一片血红和他推她时的画面,没有一天睡过好觉。
此刻她站在这里,跟他对话,已经提起了全部精神。
梁燃看着眼眸透着冷的莫芷晴,她的视线对着他,却像是透过他看着更远的地方,摸不着的地方,“芷晴。”
甩掉包袱的轻松感没了,他想起了莫芷晴毅然将他推向安全地方的眼神,朝前一步,“我……”
“到这儿吧。”莫芷晴没了跟他继续纠缠的精神。
她此刻只想回到父母的坟头,倾述一番,再去陪他们。
她没有其他亲人,为了他,为了这段婚姻,她连朋友也没了。
而她唯一能倾述的对象,只有父母合葬的那座坟,在老家临水镇山上的坟。
梁燃闭上嘴,站在原地,摩挲着手里的离婚证,一脸纠结的看着她远走。
眼看莫芷晴招了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的上车,他朝前跑了两步。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梁燃停下脚步,摸出手机,低头看信息,“我给你做了晚饭。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梁燃看了两遍,露出幸福的笑容,抬头看了眼莫芷晴离开的方向,视线很快一收,利落转身离开。
————
莫芷晴的家在临水镇,朝前越过一座山,是比他们镇子大许多,繁华的福荣镇。
那里现在成为了网红景点,整个镇子的生活蒸蒸日上。
这个福荣镇就是梁燃的老家。
他们当初认识,源于新生报到那天,彼此之间闲聊,得知他们的老家离得很近。
那种亲切感和梁燃身上的书卷气吸引了莫芷晴。
而他笨拙的追求打动了她。
从大一走到婚姻殿堂,他们是很多校友羡慕的一对。
想到这些前尘往事,将头靠在车窗边的莫芷晴,低下头不断深呼吸。
她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她的狼狈,她的心碎,那会连最后的体面都没了。
但泪水真的无法忍住,哪怕她咬疼了自己的下嘴唇。
一只手捏着一包纸巾,递到了她的眼前。
那双手一看就是男人的手,修长、骨节分明、冷白皮。
皮肤白的将手背上的几条划伤衬的狰狞可怖。
莫芷晴像是行尸走肉般上了出租车,上了高铁。
下高铁,坐上前往福荣镇的大巴车。
她选择了最后一排的角落,根本没去关注身边是否有人,这个人又是谁。
怔怔看着那包没有拆开过的纸巾,它如同安静却倔强的手主人,就这么在她眼前静默的宣告存在感。
莫芷晴吸了吸鼻子,没敢抬头,哑着嗓子说了一声谢谢。
环抱着帆布包,使劲往车窗边蜷缩,抖着手拆开了那包纸巾,拿出一张时,她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递给她纸巾的男人始终没出声。
他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楚眉目。
左手整个包扎起来,打着绷带,垂在胸前。
他的双膝紧紧并拢,上面放着一个用黑布裹起来的长形盒子,右手紧紧环抱着盒子。xiumb.com
刚才递给莫芷晴纸巾时,他右手的手肘别扭却努力护住盒子,生怕盒子受一点损伤。
车在临水镇边缘停下,前方传来了司机声嘶力竭的呐喊,“临水镇到了!要下车的赶紧!”
一车人只有莫芷晴和身边的男人同时站起来。
但一个低着头,一个戴着棒球帽,没有任何目光的交流,一前一后下了车。
车越过他们继续朝前行驶,莫芷晴察觉到有水滴落在脸颊,抬头一看,才发觉下雨了。
站在她身侧的男人,单手费劲的抱着长形盒子。
他一手打着绷带,吊在胸前,背后还有个扁扁的背包,看上去并不防水。
莫芷晴想起刚才那包纸巾,在帆布包里翻找出长期携带的伞。
也许梁燃从没发觉,莫芷晴这个破旧的帆布包里,装着的东西都是他送给她的琐碎事物。
如这把他们一起在校园里打过无数次的伞。
莫芷晴将伞递到身边男人的眼前。
他错愕的转过头,没有手抬起帽檐,只能努力仰起下巴,露出了幅度优美的下颚,还有那明显的喉结。
从他白皙细腻的皮肤可以看出,他很年轻。
他没有开口,但微颤的唇,说明了一切,拒绝的话仿佛就在他的唇边,却不知道如何说出。
“拿着吧。你比我需要。”莫芷晴用哭肿的眼,扫过他暴露在细雨里,打着绷带的左手。
男人略一犹豫,终于开了口,“多谢。”
这个清润的声音,有几分耳熟,让莫芷晴有片刻怔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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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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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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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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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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