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偏僻,远离药神谷“三渊”,别有一番幽静。
幽怜轻轻地推了推陆婉辞的后背,朝竹屋抬了抬下巴:“进去吧,他在等你。”
陆婉辞看她一眼,心里头虽有疑惑,却还是依言推开了门。
甫一踏入室内,扑鼻而来便是一阵阵药草的馨香,令习医十数载的陆婉辞很是熨帖,无形之中便放下了戒备。
她的眼神扫过房内,入目除了医书便是药草,却并未见到人影。此情此景,令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与亲切感。
这时,层层“书山”后头露出一个脑袋,一道熟稔雄浑的声音随之而来:“幽怜?”
见并非是他以为的那人,老者放下手头的物什,而后绕过“书山”走到陆婉辞面前。
“丫头,你是谁啊?”
而陆婉辞却早已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起便呆立原地。
她的脑袋在一瞬的空白过后便飞速的闪过许多幼时的记忆,让她有片刻的慌乱与不知所措,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老者见这丫头呆呆的没有反应,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丫头?丫头?莫不是个傻子吧?”
陆婉辞的神思逐渐回拢,眼神慢慢的恢复了焦距,焦点集中在老者的面容上。
眼前这名老者精神矍铄,雪鬓霜鬟,花白的胡子堪堪长到腹部,用一根细绳将其绑住。
师父。
是她的师父。
人称百治百效、死骨更肉的医圣。
曾带着她云游四海、悬壶济世,如同她的亲爷爷般宠她的,她的师父。
自从她回到帝都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面的师父啊!
霎时,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见状,医圣慌了:“哎,丫头你怎么哭了?老头子也没对你做什么啊。”他手足无措,抬手想要给她擦眼泪却又觉得不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丫头你别哭啊,这叫外人瞧见了可不得说我欺负你······”
他话音未落,便见陆婉辞往前一扑,紧紧的抱住了他。
她声音颤抖着唤:“师父······”
医圣愣了:“师父?丫头你可别乱叫······”
她抽噎着打断:“辛温麻荊香紫枝,芫葱细姜防辛夷。解毒双花翁连翘,大板青紫败酱草。枯草淡竹决明子,贼粉青谷加白蔹······”
陆婉辞每说一句,医圣的神情便愈愣一分。最后,他眼角泛起了泪花,嘴唇嗫嚅着开口:“婉婉,是我的婉丫头吗?”
陆婉辞双手收紧,声音闷闷的:“是我师父,我是婉婉······”
医圣只觉喉间泛起一抹酸涩,千言万语难以说出口,最后只是抬起双手一下一下的抚着陆婉辞的脊背。
师徒俩哭成一团,久久不能缓过来。
好半晌,许是哭累了,陆婉辞方才松开了手。
她的眼眶泛着红,颊畔的泪水尚未干涸,留下了两道清晰的泪痕。
医圣抬手给她擦干了眼泪,声音略微沙哑的道:“丫头不哭,见着师父了该开心才是,哭红了眼睛可就不好看了。”
陆婉辞终于展颜:“好,我不哭。”她拉着医圣的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师父坐。”
落座后,医圣左右打量着她的脸,奇怪道:“婉丫头,你这脸也不似是易容,怎么······”
陆婉辞回答:“师父,此事说来话长。”她便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与他听。xǐυmь.℃òm
良久,医圣嗟叹一声:“此间曲折当真是离奇可叹。”他抬手摸了摸陆婉辞的脑袋,浑浊的眸子里闪着泪光:“真是苦了我的婉婉。”
陆婉辞含泪笑了笑:“不苦,如今见到师父了,婉婉就不苦了。”
她吸了吸鼻子,随后四下观望:“师父,你既在药神谷,那师兄呢?怎么没看见师兄,可是上山采药去了?”
闻言,医圣哼了声:“那臭小子一年多前不告而别,只留下了一封信。可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就这么狠得下心撇下我一个老人家孤零零的。”
他恨恨道:“我便全当没有收过他这个徒弟,日后他也莫要说是我医圣的弟子。”
陆婉辞蹙眉:“师兄不似是这般做事没头没脑的人,他既留书出走,肯定是有事情要去办。”她抬眸,问:“师父可知道师兄做什么去了?”
听得她的问题,医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陆婉辞心里头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莫非师兄出走是因为她?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医圣道:“两年前故渊得到了你薨逝的消息后便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三天三夜。期间滴水未入、颗米未沾。待我破门而入之时他已经昏死过去了。”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医圣长长的叹息一声:“他醒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要为你报仇。我听了便只当是他一句戏言,谁知几日后这混小子便不告而别了!”
医圣有些气恼:“臭小子,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那可是皇宫,皇宫里的那位是辰国天子。他故渊凭什么去找他报仇?他又有什么本事能找他报仇?”
听完,陆婉辞心里的不安愈加放大:“那后来呢?师兄他······”
医圣道:“我也曾托关系打听了一番,但一无所获。也不知道那小子究竟想了个什么法子,我至今也没有他的消息。”
陆婉辞很是担心:“这可不行。师兄他没有武功傍身,又孤身在外,万一有个好歹······”她不敢想象。
她三岁便跟着师父习医,当时师兄六岁。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她与血亲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
师兄于她,亦兄亦友。
所以,她必须赶快找到师兄,千万不能让他出事。
她对医圣道:“师父您放心,待我回去后便在宫里托关系,看能否找到师兄。”
医圣轻嗤一声:“谁担心了,他便是死在外头我也不会给他收尸的!”
陆婉辞无奈摇头。
她这师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心里担心的要命,嘴上却不肯吐露分毫。
医圣怕她再纠结这个问题,便岔开话题:“你方才说你与陆北成亲了,陆北他人呢?可随你来了?”
“当然。我去叫他。”
话毕,陆婉辞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而后步下竹阶走到傅北玄面前。
她拉起傅北玄的手,一脸神秘道:“他想见你。”
傅北玄莫名:“里头是谁?”
陆婉辞狡黠的眨眨眼:“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随后便不待多说,径直拉了他的手带他走了进去。
但两人踏入屋内时,里头却并没有人。
傅北玄疑惑道:“人呢?”
他话音刚落,肩膀倏地被人猛地拍了一下:“小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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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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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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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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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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