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得我连舌尖,都是麻木的。
上官情楼似乎被我梨花带雨的模样,吓得不轻,见我双膝都软了下去,他连忙用比我还要白皙柔嫩的手,将我搀扶住。
“可是姑娘,杀诚特意交代我要照顾你的安危,携你回雪凤宫,况且姑娘你现在还受着伤……”
见上官情楼打算拒绝我,我索性扑向一旁的梳妆台,攥紧了台面上我的步摇,做出欲要自尽的姿态。
“我不能失去杀诚,他若是死了,我也不会苟活。”
其实我知道,上官情楼以及夭花姬,都是神仙,他们若想夺走我手中的发簪,只需挑挑手指,便轻而易举就可以阻止我。
可我还是愿意为即墨杀诚,表明我的心意。
我爱他。
不想让他死。
不能让他死。
他愿意为我,付出他的性命,那我又有何不能为他付出一双眼睛?
是了,原来我始终都是这样的一个人。
恨淋漓,爱也尽致。
上官情楼伸手过来,要阻拦我,被我一声吼在了原地,步摇尖锐的一端,也被我自己刺破了侧颈上的皮,洇出点点的血迹。
“蔻蔻!”夭花姬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娇美的脸庞都扭曲了几分。
“求你们,带我去救杀诚……”
这是我最后的哀求了。
我终归是个凡人,打不过他们,只好以死相逼,以柔磨硬。
“玉尘神君,既然蔻蔻执意要去救杀诚,那我们就陪她一起去吧,”夭花姬终于也替我,开始求得上官情楼的同意,“否则蔻蔻真若出了什么事,那杀诚的付出,也是无意义的了!”
其实我明白。
我与夭花姬非亲非故,不过一双眼睛,她当然愿意以此,去换回即墨杀诚的性命。
上官情楼左右为难,但转念想了想,似乎觉得夭花姬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便轻叹一声,拢着奢华精致的白色宽袂,对我们道:“既然这样,本君也只好听从二位的话,我们走吧。”
说罢,他旋身走向了庭院中。
我对夭花姬连忙道了一声“谢谢”,又将手中尖锐的步摇,藏进了袖口里。
来到庭院里时。
上官情楼已经化作了一只通体流彩的九尾雪凤,巨大的双翼上,凤翎根根分明。
他仰着美丽尊贵的凤首,示意我和夭花姬骑上他的背。
高贵优雅的九尾雪凤,呼扇着有力的双翼,带着我们急速地飞翔在去往洛石镇的路上。
此时,已经又是崭新的一轮日落月升,夜空却愁云堆积,雨欲压城。
离洛石镇的距离越是靠近,我的心,越是痛得不可开交。
我明明曾亲手,毁了即墨杀诚的一切,我杀了他的娘亲,屠了他满门,我虽然不清楚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即墨杀诚对嫣儿的态度,产生了极端的转变。
可这一世,他终归该是要来找我讨债的啊……
为何却偏偏为我,落得了这样的地步……
一路九尺高空,迎面吹来的夜风胜似刀刃,一刀一刀切割在我的脸上,眼泪横飞,随风飘零。
浑浑噩噩,终于到达了早已成为废墟的洛石镇。
跳下雪凤的背,我顾不上思考这洛石镇为何几月不见,竟变成了废墟。
只是借着上官情楼为我幻出的光亮,跑到了上一次我们与郎氏狼王,交锋的位置。
疯了般地朝着四面八方,大声喊道:“狼王殿下!我来还眼睛了,你的九眼天珠,我来还给你了!求求你把杀诚还给我!不要压他回天!你要眼睛我给你就是了!”
我一遍遍地朝着满目疮痍,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声带在喉咙中,喊得近乎断裂。
可是回应我的,却只有我自己的回声。
夜幕上空,乌云密布,似乎是为了给我渲染更悲哀的气氛,突然骤雨倾盆。
像是压抑了太久的悲绪,密集的雨丝,几乎要把整座世界都澌灭一样,我浑身上下早已湿透。
已然分不清脸上汇聚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可我仍然,撕心裂肺地呼唤着我小小的哀求。
“你出来好不好…我把眼睛给你,求求你把我的杀诚,还给我好不好…我除了杀诚,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求求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很短暂的时间,我的喉咙就沙哑得,快要喊不出话来。
寒凉沁骨的雨珠,敲落在满眼废墟,“滴滴答答”冲刷着一切的肮脏,脚下早已泥泞不堪。
幻回人身的上官情楼和夭花姬,遥遥地站在远处,不敢靠近过来打扰我。
我喊了数十遍,近百遍。
终于,就在我羸弱得就要瘫倒在地的时候,潇潇的雨幕中,渐渐地显幻出来几抹人影,将我无声地包围在了中央。m.χIùmЬ.CǒM
双眼早已被泪水与雨水模糊,我根本分不清周围的人,具体是谁。
只能凭借这些狂烈的肃杀之气,辨别出来者,就是郎氏狼王,以及他的八个儿女!
我像个疯子一样,想笑,又想哭。
于是,哭哭笑笑,双膝一软,就瘫跪在了地上,溅起一汪泥泞。
视线早已模糊的我,哑着嗓子,仅能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哀求着周围的人影:“我知道你们是神仙,不能迫害凡人,不方便动手…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啊…我自己来,我的眼睛,我自己挖…
对不起,真的真的很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要让你的天珠,长成了我的眼睛…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只要你们可以把杀诚还给我…不要把他奉到天上,不要让那些天官剥他的狼骨,去用他的骨头造笼镇邪…我自己动手挖我的眼睛,属于你的九眼天珠,我还给你便是…但是你要把杀诚还给我,好不好,求求你把杀诚带回来吧,好不好…?”
哭求到最后,我已泣不成声,喉咙几乎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不断地蠕动唇瓣,想要求他把即墨杀诚还给我,可是就真的只剩蠕动唇瓣,肿痛得再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一抹君临天下的身影,撑着一把硕大的黑伞,提着铿锵有力的步伐,缓缓走到我的面前。
一双被雨水染湿的黑靴,融入我的视线。
我顺着修长的双腿,艰难地仰首看上去,谁知就仿佛故意一般,那伞檐朝我稍稍一倾,伞上堆积的雨水,“哗啦啦”地调侃般浇了我满脸。
双眼瞬间,就涌进了更多肮脏的雨水,我条件反射地捂住了双眼。
“我给你…都给你…可是你也要把杀诚还我……”我揉着灌了雨水的眼睛,无声地呢喃着,只有我自己才能听得到。
郎氏狼王闻言,冷冷地嗤笑一声。
倾斜的伞檐下,即便是以我这个角度,仰看上去,也仅能看到他滴雨未沾的锋利下颌。
“既然你这么求我,那我也只好放弃一次在天庭立功的机会,”狼王沉着冻水般的寒声,毫无感情地对我说道,“那孽狼本想以命与我同归于尽,可惜他单枪匹马,被另外几位狼王打得差点儿魂飞魄散。不过看在你们舍身为己的份儿上,给你剩了半口气儿。”
他说罢,便微微侧过了身子。
我延伸目光,隔着雨帘,看到一匹一动不动的黑狼,就倒在不远处的地上,被雨水淋得像一具坚硬的死尸。
任凭雨水敲落在脸上,我无声地咧弯了双唇,无声地笑着。
原本藏在袖口中,那冰冰凉凉的步摇,此时,已经被我握紧在了手心。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泥泞中黑狼的身影,努力将他,刻进我的眼中。
笑着喃喃自语:“杀诚,我来带你回家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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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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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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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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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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