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抬起,泪水涟涟的脸,仰头望向这个,紧紧被我依偎着、比我高出太多的男人。
稀稀疏疏的阳光,照耀在繁茂的绿叶上,折射出来的光灿,汇聚在战若寒小麦色的容颜上。
将他轮廓分明的五官,濡染得冷峻若冰,一双幽暗深陷的褐色眼眸里,蕴藏着狂野与傲气。
唯独饱满的下颌上,浅浅一层的胡渣,让他显出几分,若有若无的沧桑。
“他回来了…即墨杀诚回来找我复仇了!”险些沦陷在战若寒深瞳里的我,痛苦地抽噎着。
战若寒浓眉一挑,沉声问我道:“那岂不是很好?忘川魔君不是你心心念念的男人么?”
“不,不是!”我使劲地摇着脑袋,对战若寒坦白,“我不是阮茉,我是阮蔻!我是阮蔻,战若寒你会相信吗?”
此时的我,早已口不择言。
我后悔没早一些告诉战若寒,我是阮蔻。
我现在根本就不想,再帮什么小锐找小稚,我只想远远地离开这里,躲到即墨杀诚和阮文华,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可惜。
似乎战若寒对于我是阮蔻的身份,并不是很感兴趣。
他向后退了一步,与我拉开距离,不再让我倚靠着他。
“你们姐妹俩长得一样,你一会儿说你是阮茉,一会儿说是阮蔻,很好玩么?”
战若寒这句话,差点儿给我气得背过气儿去。
我收起眼泪,满腔怒火地吼他道:“我说我是阮蔻,但是我的身体被手术分离死去了,我的灵魂占据了阮茉的躯壳,这样离谱的话,你会相信吗?
我说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小灵儿带你来我梦里,介绍给我说你是汉时沛国战道陵的后裔,你会相信吗?
我说即墨杀诚的死是我利用我和阮茉的眼睛对视导致的,阮茉的死是我故意用她来挡刀导致的,这些你都会相信我的话吗?
如果相信了,你会认为我是歹毒的人,从而杀了我吗?!”
这些积压在心底的话,这会儿被我一股脑地怒吐出来,让我心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
三个多月了,我不想再背负阮茉的身份活下去了。
我是阮蔻,就是阮蔻!
阮茉肮脏的躯壳,不可能让我安稳地躲过一世,不如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是福是祸,终是无论怎样,躲都躲不掉的。
见战若寒用古怪的目光,掂量着我,我又弯下腰,将居家裙的裙角掀起来,把昨天长出来的黑色鳞片,展示给他看。
“看到了吗?这些生长在阮茉腿上的鳞片,仍然在继续生长,很痒,也很刺痛。战若寒,你千里迢迢来寻找什么所谓的东海帝姬,一定有你的原因,如果可以,请你对我如实招来东海帝姬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和我究竟有什么关系?又为什么你和即墨杀诚都要来找她?!”
战若寒闻言,默不作声地抬起脑袋,望向密叶遮天的上空。
仿佛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一样。
不过很快。
他又重新看向我,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晌后,才缓慢沉声地告诉我道:“七百年前,见过帝姬眼睛的人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当我听到,战若寒说出“七百年”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战若寒不是凡人吗?
他怎么可能,活了七百年了?
但是这会儿,我对东海帝姬的身世,比对他百年不死的兴趣,更浓得多。
所以,我就继续追问他,道:“为什么?为什么都死了?怎么死的?”
山林间,一阵阵温热的夏风,徐徐地吹过。琇書蛧
卷着花草的清香,吹得树叶,伴随着枝桠间栖息的鸟儿的啼鸣,“沙沙”作响。
战若寒脸色阴郁,他背过身去,将肌肉线条饱满宽厚的肩背,展露向我。
“曾经的东海帝姬,是一条鲛人,也就是你们凡间所说的‘美人鱼’。她很聪慧、伶俐,替她父王,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将整片东海统治得繁荣昌盛。
可不为人知的是,看似粉妆玉琢、温文尔雅的东海帝姬,她还有另外一个无人知晓的并存身份!收起鱼尾、离开海底,遮上面纱、踏上陆地的她,实际上还是一名代号为‘夜’的刺客!
剥去了帝姬身份的夜,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可怕女人,她与地上魔狼一族的尊皇即墨杀诚,天上凤凰一族的九尾雪凤上官情楼,三人联手并称‘三蜇天煞’。
虽然不知道三蜇天煞究竟为哪个神秘人效力卖命,但可以知道的是,没有任何一个刺杀的目标,能从三蜇天煞的手下活着出来。
至于夜,只有一双绝美的眼睛露在面纱外,可惜看过她眼睛的人,也都没能活到下一秒。”
战若寒的话音落下,我怔怔地站在原地,仰望着他魁梧强健的背影。
仿佛忽然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耳边有风声,远处有公路上,汽车的引擎声。
而这一切,都好似一个天大的玩笑,离我的生活太遥远,太不真实了。
我是阮蔻。
一个出生在,偏僻落后、封建迷信的镇子里的残疾女孩儿。
二十年来,一直忍辱负重地,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
我不相信,不相信战若寒的话!
什么荒唐可笑的东海帝姬,什么荒谬怪诞的三蜇天煞,我根本就听不懂!
但,最让我听不懂的,是战若寒所言的,关于即墨杀诚和帝姬的关系……
“你在开玩笑…”我呆若木鸡,对着战若寒的背影开口。
战若寒环抱着双臂,向我偏过身子。
斜首回眸,问我道:“更让你觉得我在开玩笑的事,我还没有告诉你。”
“什么?”
这回,战若寒彻底将身子,转向我。
滞了几秒,才居高临下地凝视我,道:“阮蔻,你知道曾经的东海帝姬…或者换句话来说,你知道上一世的你,有多爱那个四个月前被你亲手杀死的即墨杀诚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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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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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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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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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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