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顺在驾驶位上,找到了车钥匙以后,就连续开了将近六个小时的路程,将我和阮茉,安全地送回了洛石镇。
其实我本是很犹豫的,我知道回来,爷爷绝不会放过我。
可我没有办法,我还背着阮茉,这世上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除了回去面对爷爷,我别无选择。
回到洛石镇的时间,都将近凌晨了。
我没有留曾小顺过夜,只是让曾小顺把即墨杀诚的车子,开回阳坪乡。
他虽然对我的种种建议,都很无语,但看在我和阮茉是残疾,并且帮助了他们的份儿上,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在道别的时候,往我的手里塞了一张银行卡给我。
“密码是初始密码,里面没多少钱,一点小心意而已,还替大家谢谢你们!”曾小顺一边对我说着,一边上了车子准备离开,“剩下的等我回去见到即墨先生,我再跟他沟通吧!愿你们姐妹俩往后一生平安。”
我摘掉了双眼上的遮眼布,看着即墨杀诚的车子,在曾小顺的驾驶下,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远方的夜色当中。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银行卡,就带着身后行尸走肉的阮茉,推开院子的门,回到了家里。
奇怪的是。
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影,客厅的灯都还亮着,不知爷爷去了哪里。
我很累,心情更是跌入谷底,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一场梦。
我仍然不敢相信,我亲手杀了一个纯纯粹粹的恶魔,我仍然无法真的开心起来,心口像压了千斤重的沉石一样,令我无论怎么,都还是喘不过气。
阮茉在我的身后,就像一个悬丝傀儡。
受了刺激的她,仿佛失去了思维能力,也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我叫她做什么,她都会一声不吭地,顺着我做。
对于这样的阮茉,我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甚至我对阮茉如此的平静,还有一些恐惧。
我几乎整夜未眠。
明明身心疲惫到了人的极限,可我也仍然无法睡得安稳。
梦里是无边无际的恐惧,黑暗里浮现出即墨杀诚提着颓废的步伐,向我们走来的画面,耳边浮响的,却是即墨杀诚那一声充盈了满满仇恨的“阮蔻”。
还有,那个从他口中呢喃出来的,陌生名字。
嫣儿。
嫣儿是谁?
嫣儿就是曾经东海帝姬的名字吗?
也是上一世阮茉的名字吗?
大片大片的冷汗,布满我的额角,梦魇里即墨杀诚的身躯,在一遍遍地爆炸,炸得脑浆崩裂,炸得眼珠飞弹……
“啊!”
我再也忍不住,尖叫一声,带着阮茉,从床上直接弹坐起身!
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惊恐地环视着四周,才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了。
我回到了现实,身下坐着的,真真实实是自己的床铺。
我下意识地反手向后,摸向背后的阮茉,摸到阮茉她的身体,冰凉得很,凉到要不是她轻喘了一声,我都会以为她已经死掉了。
我与阮茉从冰箱里,吃了几口硬得几乎能硌掉牙齿的冻馒头。
时间一晃都到了中午了,也依然没有见到爷爷的身影。
这种感觉特别不好,让我感到极其的不安,我倒不是担心爷爷出了什么事、会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我只是担心,他去做了什么,回来后,会不会对我做出威胁到我安危的举动。
我正这么想着呢,就被院外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打断了思绪。
我从板凳上撑起身子,带着死尸一般的阮茉,穿过了庭院,敞开了院门。
我做好了无数种面对门外画面的准备,甚至做好了抵御袭击的姿势。
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一位穿着玫粉色长裙的女孩子。
她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清纯至极,齐齐的刘海,遮挡着她的眉毛,露出了一双红肿得十分可怕的杏核眼!
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她噙满了泪水的眼睛里,流露出无尽的怨言以及悲伤。
面对这个陌生,却哭得可怜的女孩子,一时间,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谁?”我口气平淡地问她。
女孩子未语先流,湿润的目光,将我和阮茉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后,她主动挤进了院子里,对我哽咽着问道:“你就是阮蔻吗?”
我跟着她走回院子,朝她点点脑袋。
但是,下一秒,这女孩子就扬起了她颤颤巍巍的手,要向着我的脸上打过来!
我并没有躲避,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女孩子扬起的手,就停顿在空中,并没有真的扇下来。
我们彼此凝视着对方,等到她的两行眼泪,又如脱缰的野马冲出眼眶时,她哭泣着放下了手。
“小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是因为你吗?因为你他才遭受了他不该遭受的一切,是吗…他才二十四岁,我们都要订婚了…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要我们怎么再好好走下去啊?!”女孩子恸哭着,蹲下了身子,单薄的背脊,随着哭声一抽一抽地,“你难道心里不自责吗?你怎么好意思还安安稳稳地呆在家里,你知道小兴在医院多痛苦吗?他抢救了好久到现在也没能脱离生命危险,他还在感染中发着高烧不清醒,你怎么能置身事外地对他一点点的愧疚都没有呢?”
我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垂着眼睛望着,将脑袋埋在双膝中哭泣的女孩子。
原来,她就是殷艺兴的女朋友吗?
这么漂亮清纯的女孩子,确实和殷艺兴那样阳光帅气的男生,很般配啊。
在我听到她说殷艺兴至今还在昏迷时,我的心脏,就好像在忽然间被撕破了一口洞,漫天的风雪,都在往洞里面灌,灌得我心凉得,近乎要窒息了。
我本是想告诉她,我已经替殷艺兴报仇了,我亲手杀死了即墨杀诚。
不过,转念一想,她一定不会相信吧?
凭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畸形残疾,怎么可能杀死一个,连殷艺兴带着他的仙家,都无法对抗的恶魔呢?
于是。
我从口袋中,掏出了昨夜曾小顺给我的银行卡,伸手递给她:“对不起,这个作为补偿替我给他吧。”
我知道这话很愚蠢。
果然殷艺兴的女朋友,在听到我的话后,猛然抬起泪水涟涟的脸,将我手中的银行卡,忿忿地甩向一旁。
厉声对我说道:“小兴不会要你的臭钱!我也同样不稀罕!你要是真有一颗愧疚的心,就请你现在跟我去医院看一看小兴!”xǐυmь.℃òm
她就那样固执地仰望着我,眼神里,都藏着一把刀。
我回望着蹲在地上的她,抿了抿嘴唇。
隔了半晌后,我才提步背着身后的阮茉,头也不回地丢给她一句:“对不起,你请回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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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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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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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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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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