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没有，这就是在底层吃得开得好处。
有些消息，很关键，不仅可以避雷，还可以在关键时刻打开局面。
就比如现在的李军龙，一直在等机会。
按常理说，三洋钢厂拿到船厂订单，这么大的事情，上级早该有动静了，打着指导工作的旗号来消费一波，不香吗？
怎么会迟迟没动静呢？
按照黄菊所说，夏总工脸色难看，可见来者不善。
李军龙估计，极有可能是区域总公司的业务部或者安全部门，那群人是爷爷，得供着。
“消息给你了，怎么报答我？”
“凭你和我的关系，还要报答？太见外了吧！”李军龙笑了一下。
“我和你啥关系？”黄菊问。
“管鲍之交。”
……
李军龙敲开周建福办公室时，这位总工正在处理文件，头也不抬，很着急的样子。
“有什么事，快说，我忙。”
“有个问题，想跟您聊一下。”
李军龙慢悠悠坐在对面木制沙发上，心说您忙，那我可就不忙了。
“有什么事，你赶紧说！”
“我在想，这次的订单，如果最终也赶不上交货期，会怎样？”
“人头落地，还能怎样！”周建福有些不耐烦。
“不会的，不会的，都是体制内的，脖颈硬着呢，最多也就是被上级领导骂两句。”
李军龙说道，这番话有试探的意味。
“高层的事情，你不要随便揣测！”周建福抬起头，看他一眼，手里的钢笔还在写字。
“高到哪一层？区域公司还是集团公司？冶金部还是……”
李军龙手指朝空中指了指。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建福停下钢笔，脸上浮现怒气。
“我想说，船厂不是咱们一个体系的，如果真想让上面的人帮忙说话，至少也要经委那个层次才行。但问题来了，那么高的衙门，愿意为怎么一个做小破庙，讲情面吗？”
周建福放下钢笔，从座位上站起来，看向李军龙的目光中充满震惊。
昨天他陪齐厂长去区域总公司汇报工作。
被问到交货期问题，齐忠明说可能延期，并希望高层领导能帮帮忙。
结果被臭骂一顿，船厂和钢厂不是一个体系的，至少也要经委级别的高层才说得上话。
但为了三洋这样一个区域的生产型单位，可能吗？
周建福震惊的原因在于，没料到李军龙有如此见识。
这里面的层级关系，和弯弯绕，一般人可掰持不清。
“周总工，厂长和你拿我当枪使，我没有怨言，但有些信息，得跟我讲一下吧，不然太不厚道了！”李军龙又道。
“你的话别说得这么难听，都是为了厂子好……”周建福明显有些心虚。
“那你说实话，你们是不是根本也没指望我能做出成果来？我唯一的作用就是恶心夏主任？”
“这叫什么话！”
“这是大实话！”
“胡说！”
“我胡说，您虚什么？亏得我那么用心地查资料，好几个晚上通宵研究设备，结果被你们当猴子耍！我太伤心了！”
跟领导谈话，最忌讳用过激的语气。
李军龙这次例外。
他这个属于高端操作。
周建福的性格属于中庸型的，而且心里有鬼，李军龙强势一些，目的是给自己争取更大的话语权。
体制内的上下级关系，像一座大山，很难颠覆。官本位思想根深蒂固，但某些时候也不是绝对的。
就比如此刻的周建福，愧疚感随着李军龙的激动而增加。
“小李啊，你不要这么激动，领导有领导的考虑，你不可以妄自揣测。你的工作压力大，我能理解……你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可以提出来嘛！”
“我的要求，周总工答应？”
“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我肯定答应。”
“那谢谢了。”李军龙说完，直接坐在周建福办公室的电脑前面。
“……”周建福看着李军龙，“你倒是说啊！”
“哦，我还没想好，您电脑借我用一会行吗？”
“行……”
不行也得行，周建福发现，这货在自己面前根本就不客气。已经把电脑开机了。
想了下，懒得过问，一屁股事情没处理完呢。
这个年代，电脑又叫微机。
还没有大范围普及。
周建福办公室里的电脑，是整个厂里唯一一台可以上网的。
奔腾75的cpu，16mb内存，硬盘850mb，据说购入价一万八千多。ωωω.χΙυΜЬ.Ｃǒm
就这玩配置，后世随便一台手机，轻松吊打，但放在这个年代，绝对是宝贝疙瘩。
周建福不怎么用，却很爱惜，还特意用毛线罩给盖上。
这个年代的人，就这样，喜欢给各种电机上面盖罩子。
看着凸面的显示屏幕，李军龙回想了一下，九六年，企鹅没有，天涯还没上线，bbs是主流。
洪钢集团内部就有一个bbs，名字非常复古：洪钢在线。
不记得网址也没关系，浏览器里都会内嵌。
打开古老而又熟悉的界面，李军龙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周建福连电脑都不怎么用，就更不知道bbs了，连账号都是空白的。
先给自己起一个昵称：哥的大刀饥渴难耐。
鼠标下面是带球的那种，用起来很别扭。
随便点了点，熟悉bbs的界面，李军龙决定先去杂谈板块浪一波。
看到第一个置顶的帖子，是关于瓦良格号的。
点开看，里面的内容和李军龙记忆中的情况相似。
老大哥闹分家，大部分家产都被库兰继承了，结果这个败家子不中用，销毁的销毁，贱卖的贱卖。
这么败家，也难怪多年之后被老大哥猛捶。
帖子里有一段记录很有意思，前造船厂的厂长老马对前来劝他继续完成瓦良格号的熊国国防部副长官说：“‘瓦良格’号永远不可能再完工了。”国防长官很惊讶地问：“你究竟还究竟需要什么？熊国可以继续提供。”
厂长老马回答：“需要国家计划委员会、军事工业委员会和九个国防工业部、600个相关专业、8000家配套厂家以及20万以上的技术人才，总之需要一个伟大的国家才能完成它，只有伟大的强国才能建造它，但这个强国已不复存在了。”
国防部长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答。
李军龙在下面跟帖：这个伟大的国家，很快就会出现。
转到技术板块。
李军龙发了一个帖子：热烈庆祝三洋钢厂攻克精轧机组的自动化控制难题，撒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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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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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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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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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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