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马大江的经验，一旦出问题，这里出问题的可能性最大。
上次刘宝成挨骂，就是因为这里出问题。
45毫米直径的表盘上，黑色指针微微抖动着，却不见任何变化。www.xiumb.com
这有些不正常。
以往表针的跳动幅度是0.2兆帕，严重的时候高达0.5兆帕，这一次的指针，怎么不动？
马大江心里有点发慌。
“弟妹那边，开始了吗？”他大声问道。
“开始好一会儿了！”李军龙回答。
“那就奇怪了……”
马大江知道，作为辊道压力的反馈值，压力表指针的跳动幅度越小越好。
小到一定程度，就成了抖动。
马大江全神贯注地盯着表盘，早已感觉不到近在咫尺的上千度高温的炙烤。
以前听周总工和夏主任谈起过一次，设备刚刚入厂时，由岛国工程师来调试，可以实现指针抖而不跳。
对，抖而不跳，是一个境界。
但除了岛国技术人员，没人能达到。
后来彻底摒弃自动化控制，更是与这个境界无缘。
难道说？
马大江喉结动了动，没有继续往下想。
他沿着精轧机组往后走，一排精轧机组由六台机器组成，每台轧机上都有一块压力表。
一路看下来，六块压力表的指针，都在抖。
见鬼了不成？
马大江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
温度表指针稳定！
喷淋系统的流量计同样稳定！
这！
马大江的呼吸在加粗。
他跑到整条轧钢线的最后，火焰切割之后，会对每一块钢板进行测量。
测量钢板厚度。
马大江抄起一把钢板尺，就要去测试。
旁边的职工喊道：“班长，当心烫！”
刚下线的钢板，就算已经过喷淋淬火，温度也上百摄氏度呢。
“别瞎操心！”
马大江两只手纵向拿着卡尺，下面的卡脚抵住钢板一侧，上面的卡脚迅速一拉，不等温度传到卡尺上，马大江已经抽回。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钟。
看完卡尺度数，马大江惊呆了。
“班长，您没事吧？”
马大江不答话。
魔怔一样，就在这里等着，每张钢板下线后，当场测量。
半个小时后。
马大江跑回到控制室，李军龙正站在门口等他。
“马班长，怎么样？”
“太神奇了！油压、水流、钢板厚度……所有指标，全都合格！”
李军龙笑了一下：“这样说，你不担心了？”
马大江道：“快带我进控制室，我要亲眼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进入控制室，站在控制台前五分钟，马大江脑袋有些发晕。
自动化控制的各个界面，他全部看了一遍。
甚至还硬着头皮把个别程序语言看过一遍，但只能说是越看越迷糊。
每一个西洋字符，他都勉强认识。
但所有东西连在一起，他就不知道了。
“马班长，需要我给你解释一遍嘛？”许沫沫主动问道。
“还是，还是算了吧！”马大江摇了摇头，“我这个脑子，你讲也听不懂。”
“这里是统计界面。”
许沫沫点了几下鼠标。
统计界面。
以动态表格的形式，展示着产品的下线数据。
条目非常繁多，其中大多数，马大江都看不懂。
但还是被其中一个条目吸引。
“这个2.5秒，是啥意思？”
“哦，意思是说，生产节拍是2.5秒……换句话讲，产线当前每2.5秒能下线一件钢板。”许沫沫解释道。
“每2.5秒，下线一件钢板？”马大江重复一遍。
“对啊，自动化统计的数据，应该错不了。这套控制程序还有优化空间，等我再改一改，有希望压缩到2秒以内……”
许沫沫不敢说话了，因为马大江的表情，有些吓人。
只见。
马大江瞪大眼睛，鼻孔扩大，呼吸如牛。
前不久的一次车间比武，马大江代班参赛，获得第一名。
他们的最快成绩是3.5秒钟。
手动控制情况，每一个数据都要手动抄写和人工计算，真的很费劲。
有两名负责抄写压力表数值的职工，跑到腿抽筋儿。
一名负责测厚度的职工被烫得满手水泡。
拿下第一名后，马大江骄傲地说，3.5秒是一个绝对无法打破的记录，因为，再也找不到他们这样不要命的班组。
然而。
眼前，节拍被随随便便提到2.5秒。
而且许沫沫还说，有希望压到2秒以内。
这就是自动化控制？
一个瞬间，马大江有些愤怒。
“曾经的荣誉，算他妈什么？”
马大江眼圈泛红。
什么也没说，走出控制室。
许沫沫忧心忡忡地看李军龙一眼。
李军龙道：“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马大江蹲在轧钢机组前，目睹着那一块块火红的钢板经过辊道由厚变薄，呆呆的，一言不发。
“马班长。”李军龙蹲在旁边。
“我没事，咳，我怎么搞得像个娘们儿似的，让你见笑了，兄弟。”
“我懂。”李军龙道。
“你不懂。”
“我真懂。”
马大江苦笑一下道：“这件事情很大，我要汇报给夏主任！”
李军龙道：“这个决定不着急做，我建议你跟刘班长商量一下。”
“也好。”
第二天早上，李军龙去找周建福。
经过调度室时，就听里面有人喊他的名字。
“李大主任，最近风流快活嘛？”
黄菊穿一条修身连衣裙，单侧开叉，很是妩媚。
“哪有什么风流快活，无非是在夹缝中求生存。”李军龙随口说道。
“臭不要脸！”
原本挺生气的，被李军龙这骚话一逗，黄菊忍不住笑了。
“菊姐想跟我同甘共苦吗？”
“这话怎么说？”
“我也可以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棍棒底下讨生活，有的时候被打得口吐白沫那种。”
“你呀，就嘴上功夫！”黄菊真搞不明白，这个狗东西的骚话，咋就这么多。
“菊姐，这就是你不厚道了，我跟你聊棍棒，你跟我聊嘴，要求有点多了呀！”
黄菊被逗得前仰后合。
自从李军龙离开调度室，好久没这么笑了。
“不跟你扯了，看你的样子，是要去找周总工？”
“是呀，怎么了？”
“那你可要当心，周总工今天心情不好。刚刚跟我要车，拉着一张脸。”
李军龙心头一动：“他为什么要车？”
黄菊琢磨一下，道：“似乎有一个领导来视察工作，上面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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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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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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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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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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