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偶尔传来犬吠和夏季虫鸣。
简又欢坐在小木凳上,哼着小曲,拿着干毛巾捂在对面人湿发上擦拭揉搓。
“好了!”她对自己照顾人的手法非常满意,“你头发短,不需要吹风机,你在院子里坐一会,很快就会自然干了!”
沈承言头发被揉的乱糟糟翘起。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凝视简又欢。
“呀?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简又欢一惊,转而挑眉笑了,“感动了?”
她凑近,盯着他微红的眼:“被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感动到了?”
“你没必要感动哭啊,虽然我们非亲非故,我也没责任救你照顾你,但谁让我有一颗善良的心呢!”
简又欢顿了顿:“啊,你放心,我也不求回报的。”
沈承言坐在小木凳上,沉默地偏过脸看地面。
“咳…”简又欢习惯了他的不理睬,只是咬唇笑了笑。
她凑近,伸出小拇指比在他面前:“要,一点点点回报也可以啦!”
最好是朴实无华的回报,就用钱冷酷地砸死她吧!
“疼。”
沈承言看着眼前细白的手指,视线上移,落到她脸上。
罕见的发声。
因为不常说话嗓音嘶哑:“泡沫进眼睛,疼的流眼泪。”
“……”
简又欢坐正身体,仰起小脸看星星:“哦。”
清凉夏风混杂着淡淡槐花香在小院飘溢。
两人相对而坐,月色和灯光交织,拉长了地上仿若亲密挨着的影子。
沈承言缓缓抬眼,看她忽而不高兴板起的脸。
他轻轻抿了下唇,像是在笑。
转瞬即逝。
简又欢托腮看了会星星,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头发干了没有,”她起身摸了把他的头发,“嗯,差不多了。”
“进屋吧,给你后背擦完跌打药酒就能睡觉了!”
沈承言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
叶医生配的跌打药有内服也有外抹。
简又欢看着药酒说明书研究了一下,把握十足的点了点头。
“你,趴下。”她朝床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把衣服撩起来,露出后背伤口的那种程度。”
沈承言站在床脚,静默许久。
他抬眸,触及到简又欢因为困倦而愈发不耐的视线。
“……闭眼。”他僵硬地垂下视线,哑声说。
???
简又欢愣了一下。
闭眼?这呆子是什么意思哦!?
他真当自己是天仙啊!
怕她上药占他便宜、偷窥他的美背不成?
切,幼稚,肤浅,庸俗,可笑至极!
说不定以后你主动脱了求我看,我都不屑看一眼呢!
简又欢本来就困得不行了,这下更是不耐到极点。
她感到好笑的抱臂看他,哂笑:“闭眼?”
“闭眼我怎么知道你哪里有伤?万一不小心摸到其他地方……”
她话音一转,故意笑的像个女流氓:“我可不负责哦。”
沈承言听到她的话,眼睫抖动了两下。
僵硬地偏过脸,看向另一侧。
垂在侧边的手紧紧攥着衣摆,手背青筋鼓起,目光流露出沉默的抵抗。
简又欢将他小情绪看在眼里。
这场面多像一个纨绔千金欺负宁死不屈的良家妇男。
两人间的气氛僵滞了片刻。
简又欢忍不住先笑了出来,眉眼弯起灵动弧度:“真是……”
沈大总裁脸皮还挺薄。
“哎,怕了你了。”
她解释:“你别误会,本来我也不想帮你上药呢,实在是太晚了,都十一点了,张叔他们肯定休息了,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他。”
“当然了,你要是真的这么抗拒我帮你上药,那…等明天让张叔来帮你也行!”
她捂嘴打了个哈欠,往外走,“我走了,晚安你也睡吧,困死了!”
可刚踏出一步。
她的手腕被一个温热掌心握住。
“…别走,”沈承言拉住她,默了一下才嘶哑说,“上药好吗。”
简又欢轻挑眉梢,没应声。
垂眸,看向自己被他掌心握住的手腕。
!
沈承言僵了一下,猛得收回手,低头闷声:“…对不起。”
他说完,又快速的抬眸看了她一眼,像是怕她生气而小心打量。
简又欢当然没有生气。
或者说,她感知不到他复杂而深沉的情绪,也没兴趣知道。xiumb.com
她只是觉得这失了忆的总裁真是出人意料的呆板认真。
“没事!”她大方的扬了扬手,“现在可以上药了吗?”
沈承言走到床边,却没有趴下。
他从下至上的解开花色衬衫的衣扣。
留了顶上的两颗。
然后侧坐在床边,看着墙面,不再动弹。
——后背留给了简又欢。
简又欢又忍不住想笑。
她怎么觉得他像个扭扭捏捏的小妇男呢。
“咳…”简又欢敛起笑意,神色认真,“叶医生说上药酒的时候要注意手法,先轻后重,所以伤口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沈承言垂着眼没有回应。
只是在简又欢从后撩起他衣服的时候,眉头紧锁。
垂在里侧的手臂绷紧,鼓起的青色血管一直没进短袖。
简又欢掀起他衣服。
他的肩挺括有型,腰部线条又非常结实,却不显粗犷也不显阴柔,恰到好处的尺寸,还没一丝赘肉。
只是那后背肌肤上,大片青紫和瘀血赫然入目。
“看着很严重,你怎么一直不吱声,不疼吗?”简又欢忍不住用指腹碰了碰。
沈承言后背肌肉颤了一下。
不知是因为疼的,还是因那指腹的柔嫩和温度。
简又欢以为是她弄疼他了:“对不起,我要开始了,你自己抓着衣服,忍着点。”
她倒出药酒,先在手心里搓热,然后犹豫了一下,手贴在他伤口。
反复按,揉,控制着力道。
期间沈承言没发出一丝声响。
头顶灯光明亮。
一旁老旧的窗户玻璃上倒映出两人模糊斑驳的身影。
药酒的挥发如火灼般,一寸寸炙烤着沈承言的后背,那温度仿佛会在体内转移。
——烫红了男人白皙的耳尖。
“好了!”
大概半个小时,简又欢收回了按摩的手。
“手酸死了!我走了,你也赶紧睡。”
简又欢实在困极,还是耐着性子叮嘱了一句:“晚上睡觉注意点,就趴着睡吧。”
“对了,明天还得记着去叶医生那里给你换纱布!”这句话是提醒自己的。
沈承言侧着的头却还没转回来。
等到简又欢走后,才慢吞吞的看向房门处。
他脸颊上的红实在明显。
滴血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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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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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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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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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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