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大一会,他却忍不住的咳嗽起来……似乎病情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自从裴皇后大发雷霆之后,六皇叔就感受到大殿之内的形势似乎变得不妙,于是赶紧说道:“古代《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本王认为,今陛下怎能偏听江湖道士所言,就任由他在龙体之上动刀剜肉呢?”
魏北王凌琪这一次没有犹豫,他再度点头奏道:“皇叔所言甚是。请陛下三思!”
作为堂堂王爷,竟然毫无主见,却只会虚与委蛇地顺着他人——明鹤天不禁对魏北王的这一举动嗤之以鼻。
他正欲起身反驳六皇叔,却只听二叔明得桎在一边缓缓说道:“陛下,臣有一言,纵使惶恐万分,却不得不说——
“爱卿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周帝却突然开口了,似乎也是非常看重明家的立场。
“谢陛下!这——为陛下分忧,攘外安内、征战沙场,都乃是明家的本份——但是,若论及为陛下治病,臣等明家子孙恐怕担不起这份责任……”
周帝及众人尚未来得及开口,却听大冢宰反唇相讥道:“武成侯此言差矣!想当初,那明公是何等的敢作敢为、遇事生风,他才离世不过十年之期,现在的明家竟然一点责任都担不起了吗?”
慕容仲慈觉得自己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地奚落明家一番,他的内心似乎对于自己的小女与明家的婚事已然深恶痛绝!
明鹤天“呼”地一下站起身来,他一边向前走到殿前,一边玩味地笑道:“哈哈哈,我倒要斗胆问一句——冢宰大人,似你刚才那般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干脆把责任都尽数推给太医府——这就是你作为当朝宰辅所承担的职责吗?”
众人不禁哑然,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对于自己未来的岳丈大人,竟然是一点面子都不留。
大冢宰慕容仲慈果然不愧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他闻听明鹤天的说辞之后,竟然没有一点气恼;尽管他的脸上的皱纹已经堆在一起,但他却只是一直用手慢悠悠地抚顺着自己那花白的胡子。
却忽然听到一个太医令的声音自后方传了过来,“为陛下分忧,本是太医府的本分。臣等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所说的本就是冠冕堂皇的套话,众人都没做理会。
果然,只见慕容仲慈缓缓转过身去,对着明鹤天说道,“明少主,你可知六皇叔刚才所说的那《孝经》,后面还有半句话——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你如今尚且年幼,却也应该把这句话牢记于心,想一想自己怎么扬名后世,不要枉费明公给你留下的显赫家业。”
“太乙无量天尊——”
只听一声抑扬顿挫的道号突然传来。
许久都不曾开口的小吴道长扬起手臂顺了一下手中拂尘,然后朗声说道:“今日朝堂,贫道本不该多言!但是也忍不住想提醒冢宰大人——那同样的一段话,你也依然还没说完呢!大家应该都一清二楚,这最后半句话乃是: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他随即转了转身子,眼睛注视着大冢宰,口中便接着说道,“所以啊,这事君、立身、修德的本事,看来满朝文武都应该向你学习才是啊——等到那时候,务必请冢宰大人不吝倾囊相授啊!”
这一下,大冢宰慕容仲慈终于被那一番话气得胡子直发抖。他本欲张口反驳,小吴道长却不给他任何的机会。
“众位大人,老聃曾经说过: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所以,我倒想请问你们,不知道可曾有谁仔细思考过一个问题……”小吴道长先卖了一下关子,口中却继续犀利地说道:“既然贫道已经断言陛下所患之病症绝非肺痨,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即使不做那切除术,陛下其实也无性命之忧?”m.xiumb.com
此言一出,大殿中人无不震动。
这也就意味着——之前的种种假设,现在全部推翻!
果然,只听他又继续说道:“陛下只需要按照我的法子用药,也可将这肉瘤抑制住。虽然不会痊愈如初,但是今后断不会再有咯血之症,他的体力自然也会逐渐恢复!”
此前那些极力反对切除肉瘤的人,他们原本以为陛下已经身患绝症,如果不采取积极的治疗手段,必然是剩下的时日无多——现在若是按照小吴道长的这番说辞,只怕他们要彻底失望了?
相反的是,先前那些口口声声说自己支持陛下果断切除肉瘤的人,反而是在置陛下于更大的风险之中——毫无疑问,切除肉瘤一定会有潜在的风险。
就在众人尚且头脑混沌得分不清自己选择的对与错之际,只听殿外一阵通报——
“太后驾到!”
然后便见到曹太后在佑灵郡主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了大殿。
佑灵郡主的脸上依旧蒙着白纱,但她今日却换了淡粉色的缎裙,略显宽大的裙幅逶迤身后,显得优雅而高贵。她扶着太后一路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在经过明鹤天的时候却好似轻微点了一下头。
太后的另一只手上还拿了一根龙头拐杖——那拐杖被她用力提在手上,丝毫没发挥出自己应有的职能。
她一步一步地走上那外髹朱漆的楠木方台,就那么傲然站立在龙桌旁边,一时之间竟然缄口不言,看似正在酝酿什么情绪一般!
忽然之间,她把手中的龙头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拄,口中随即疾言厉色说道:“各位爱卿,你们平日里都自称为大大的忠臣!哀家今日想问问你们,若是皇帝都没了,还要什么三纲五常?还讲什么忠孝两全?”
的确,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只有当母亲的人才能真切体会到,当自己的儿子正处于生命弥留之际,自己要怎么才能做出那无奈的选择?
莫非人世间还会有什么道德伦理能够超越生死吗?
周帝连忙从蟠龙宝座上站了起来,在另一侧扶着太后,口中轻轻说道:“母后息怒,朕并无大碍。”
只见中常侍丁大人却转过头来瞥了一眼小吴道长——小吴道长立刻会意,于是接着说道:“是啊!太后娘娘,无论陛下是否接受切除术,他这病都无大碍!来年春天,即可痊愈。”
这一下,大殿中人总算是彻底地醒悟过来——那道士着实耍了大家一把。
六皇叔毕竟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的道理。
他于是赶紧陪笑道:“皇嫂,你怎么赶过来了?你看你,何必如此大动肝火……我们都照你所说,就让那小道士给陛下医治不就行了?再说啦,不管他怎么治,总之得让陛下痊愈如初。”
他的言下之意是——要想让陛下完全康复,就必须得做那肉瘤切除术!
很显然,他已经完全相信小吴道长的话,而且也趁势改变了自己的立场——他现在似乎非要让陛下去承担那切除肉瘤的风险。
说来可笑,就在他们几个人的一言一语之间,朝堂之上的风向也随之改变。
先前反对这切除术的人,此刻无一不是点头赞成;反而是此前慨然首肯的大司空李添锡和京兆尹崔本章等人,如今竟然打起了退堂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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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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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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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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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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