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忆起自己的母亲,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他也依旧不得不承认,只是短短三年,有些不太重要的边缘记忆,就已经像晚风吹过的黄沙,痕迹无法辨别了。
什么才是真实的世界,张放不太清楚。
他当然知道记忆不靠谱,但即使是如此,他依然靠着自己大脑中的记忆生存。
“那么,你是谁?”张放问道。
白胡子老头对这一套流程十分熟悉,似乎张放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他都已经有所准备。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场无比真实的梦境中,我代表着什么,又会为你的梦境产生什么影响。”
张放面不改色,这个老头的话总是故弄玄虚,毫无意义。
“那么,到底是什么?”张放问。
白胡子老头收敛起笑意,转过头来,对着张放一本正经的说:“我是一个选择。”
“一个足以改变命运的选择。”
他摊开手,慢慢的走向张放。
“任何三维生物的人生轨迹中,都伴随着数不清的选择,而一个完整的人生轨迹,就是由无数的选择和践行选择中,不由人们所决定的运气一起组成的。”
“命运之所以改变人们的生命轨迹,不在于他改变了人们的选择,而在于他控制着选择之后的运气,这样,它就一定程度操纵了可预知的结果。”
他轻轻拍了拍铁流的肩膀,就像拍着很熟悉的老朋友。
“我是一个选择,选择我之后,你可能会拥有超越桎梏和枷锁的力量,或许,你也会很快死在逃离命运的路上。”
“我不想骗你,我一生中,选择过无数的宿主,而无数的宿主,也曾义无反顾的选择我,但你看,结局就是,我被迫锁定,难以启动,而我的宿主们,都消失在命运的尘埃中了,连个毛都不剩。”
最后,老头抛出了一个红色的号牌,展示给张放来看。
号牌上没有数字,只有一个火焰的印记。
张放认得这个印记,这个印记和他在自己那颗半机械心脏中心,看到的印记,一模一样。
那是一个按钮,也是一个选择。
而现在,张放即将将它握在手中了。
“张放,你要明白,我说的话并没有哄骗你的意思。”
老头伸出手,指了指来时的方向。
“你所想要的,不就是如此吗?他们如今近在眼前,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完美的家庭,完美的人际关系,完美的爱情,你所想要的,都在这里了,你所追寻的,近在咫尺,那是你的家,那是你的生活,何必颠沛流离?”
张放顺着老头的手指看了看,他知道,在不远的地方,有人正在等待他,一直等着。
但可惜,张放不会回头了。
“确实完美,我所想的一切都有了完美的践行,除了一个人,你并没有顾及到。”
“那就是我的母亲。”
“你既然无法拉回逝去的人,那你还在这里废什么话呢?你竟然敢丧心病狂的用别人来填补我母亲的位置,难道以为我可以接受如此荒谬的结局吗?”
“谢姨是很好的人,我也曾经幻想过,如果没有母亲或者说母亲就是她,我的生活会不会不一样,但是现在不行了。”
张放转过头,一把拽住这个老头的衣领,将他狠狠的贯在地上。
“那是我的错误,更是我的罪孽!我如果再这么想,就该吊起来绞死!让恶鬼捏碎我浑身的骨头,将我的身体浸到岩浆里去!”ωωω.χΙυΜЬ.Cǒm
“而你,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也敢如此侮辱我的母亲,如此愚弄我的感情!将我当做随意拨动的棋子和玩物,并说什么狗屁的完美家庭!”
此刻,张放的身体里没有熔炉,但他的血液却比以往更加燥热,他的心脏砰砰的跳动,将炙热的血液输送到他的每一寸毛孔。
他死死盯着错愕的老头,瞳孔里,是一颗暴戾的野兽的瞳仁。
“tm的狗东西,你说什么是绝对的真实世界,什么近在咫尺的一生追寻,我tm要的要的是什么。你这么神通广大,不清楚吗?还tm给我废话!”
“告诉我!我该怎么从你这个不知所谓的空间出去,现在!”
老头预知到了张放的愤怒,但却没想到愤怒竟然会让这个温和的孩子凶猛到如此程度。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呢?让他在短短的三年,从一个懦弱无刚的孩子成为这样一个磨牙吮血的野兽呢?
惊讶之中,老头本能的指了指一旁的悬崖。
张放什么话都没说,而是猛的放开手,一个翻身骑上骏马,然后骑着骏马一步飞跃了下去。
张放跳下去之后,老头才想起,那个带着火焰标志的号牌张放还没拿呢,连忙懊恼的拍了下额头,然后一个闪身消失在了悬崖之上。
张放带着不知道如何进入这里的铁流,义无反顾的踏上了离开这里的路。
说实话,这个世界真的很好了。
温情,友谊,爱情,亲情,物质,理想,所有的所有,好像都接近于完美了。
但好像唯独漏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不那么完美的母亲。
张放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真的沉沦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那么,她的母亲到底算是什么呢?一个修剪草坪的过客?
白胡子老头一边说着命运的桎梏,一边又利用命运织就了一张大网,一张接近完美的,让人沉沦的网,想要让张放沉迷进去。
这种行为,和随意愚弄张放生活的命运有什么区别呢?
张放当然无法接受!
所以,他义无反顾的跃下悬崖,一刻也不想多留。
只是,这悬崖好像······要到底了。
好像也并没有发生什么白光一闪,离奇消失的神迹吧。
这老头不会报复自己吧。
在张放的疑惑中,那个白胡子老头突然出现。
他在半空中,拽住了张放的手。
“真是个愣头愣脑的年轻人。”
老头低声的嘟囔着。
然后,他掏出那张印着火焰痕迹的印章,一掌按在了他的胸口。
印章接触到张放胸口的一瞬间,张放的心脏明显停滞了一下,然后发出擂鼓一样的爆鸣。
一丝火光出现在张放的胸口,然后瞬间被汹涌的灵气催动,绽放出让人心悸的盛大花火。
张放的肌肤一寸一寸的被岩浆吞噬,好像坠入了烈焰的火池。
一只倔强的手伸了出来,将疯狂的火焰撕开,优雅而暴力。
最后,岩浆褪去,露出一个完美无瑕的面容。
恍惚之中,张放又听到了那个自命不凡的老头说的话。
“你的答案很烂,我不得不给你打一个最低分,我讨厌不尊老爱幼的人,你很没素质。”
“但是,熔炉好像很喜欢这个答案,它和你一样没素质。”
“最后,我不得不恭喜你,这个答案,它比任何一个都喜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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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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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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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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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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