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晌才道:“轻舟,你真刻薄,什么叫绑架?我把你接到我身边,而已。”
顾轻舟从善如流:“那请问我被接过来,第几天了?”
“你不知道?”
“这次真不知道,做了好多的梦,一直不安稳。”顾轻舟笑道。
蔡长亭表情略微舒缓。
“那......可有梦到我?”他笑问顾轻舟。
顾轻舟哑然失笑:“当然,梦到过无数次,你简直是我梦里的情人。”
蔡长亭哪怕感觉再良好,也被她的反话弄得难堪了。
他又抿了唇。
顾轻舟嘲讽他的时候,火力全开,冲他最软弱的方向攻击。
见他简直要被激怒了,顾轻舟就想趁热打铁:“长亭,我想问问你,你真喜欢我吗?”
从前的种种言语,顾轻舟记得,蔡长亭也记得。
可那又如何?
他们说过的话,多半是烟雾弹,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现在,这个问题抛到了蔡长亭面前,他就好像被人戳了短处。
戳他短处的人还没完没了的,站在旁边不停的加戳,以及围观,要把他弄死,甚至要把他的狼狈牢牢记住。
他的眼神沉了下去。
于是,他放下了顾轻舟,开始牵着她手上的绳子,带着她走。
顾轻舟浑身软绵,被蔡长亭带得一个踉跄:“看来有答案了,你不是真喜欢我。唉,骗财我能理解,骗色就有点猥琐了啊长亭先生。”
“住口!”有人厉喝。
顾轻舟回头。
她看到了一个半大的孩子。
这孩子个子比顾轻舟稍微高一点,尚未长开,是一副稚气的模样。他是最平常不过的容貌,只是那双眼睛,阴沉沉的,好像历经了沧桑。
“你还要脸吗?”男孩子骂她。
顾轻舟想起来了。
在她梦中,就是这个男孩不停挑拨霍拢静,让霍拢静杀了她。哪怕不能杀死她,也要毁了她的容貌。
“他为何这么恨我?”顾轻舟心中略感疑惑。
她没见过此人的。
“难道是阿蘅的罪孽?他是因为恨阿蘅而迁怒我,还是单纯的恨我?”顾轻舟的眸光在这男孩身上扫过,毫无头绪。
她的视线往后,瞥见了霍拢静。
阳光下,顾轻舟终于看清楚了霍拢静。她梳了高高的马尾,穿着便捷的黑衣,手里拿一把短刃,腰上有枪匣子。
她安静走路,眉头紧紧蹙起,好像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感觉到了顾轻舟的目光,她抬眸看了眼她。
这一眼,本该是满满的仇恨,但她的心莫名一酸,好像有填不满的记忆涌上来,让她无法憎恨。
于是,她自己挪开了目光,不再和顾轻舟眼神接触。
顾轻舟看到此处,眼眶突然就红了。
男孩踢了她一脚:“好好走路,看什么?”xǐυmь.℃òm
这一脚毫不留情,几乎要把顾轻舟的小腿踢出一块淤青。
蔡长亭拉着绳子,回头道:“高狄,不许无礼。”
男孩子那阴森的眼神,立马盛满了情绪,温顺得像只羔羊,走到了蔡长亭身边:“主子,咱们干嘛不杀了她?”
“别胡闹。”蔡长亭淡淡道。
顾轻舟细细品了下那男孩的眼神,顿时就明白了。
原来他对自己那么大的敌意,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是因为阿蘅,而是因为蔡长亭。
因为蔡长亭喜欢顾轻舟。
她心中明了,就不再开口了。
她身上发软,大概是绑架时打入身体的药尚未褪尽。顾轻舟是个大夫,算了算令人昏迷药的时效,于是她想:“我遭到绑架,应该还没有超过三十六个小时。”
也就是说,她只是昏睡了一天一夜。
司行霈如果要追上她,估计还来得及。
他们一直走山路,顾轻舟的双腿有千斤,蔡长亭拖了她两次,差点把她拖得跌倒,就重新走到了她身边。
他低头看她,表情是尽可能柔和:“我抱着你走,别在出幺蛾子,行不行?”
顾轻舟也想节省体力。
要不然,她身体累到了极致时,脑子跟不上,有机会也不能抓住。
“好,我保证。”顾轻舟温顺道,甚至气若游丝补充了句,“我走不动了。”
蔡长亭抱起了她。
他的呼吸,就在她的头顶,闻到了她头发里的清香。
他没有言语,命令众人继续上路。
而顾轻舟,在药效还没有过的情况下,万万跑不掉的。机会只有一次,她需得慢慢找,就暂时决定阖眼打盹。
她彻底放松了自己。
这一放松,她又睡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时,天已经黑透了。他们可能爬了很高的山,故而现在的山路都在上端。
上端没有了盛夏暑热,入了夜非常冷。
顾轻舟身上盖着蔡长亭的外套,她发现队伍已经停止了,所有人都原地休息。
“给。”蔡长亭伸手,把一块饼干送到了顾轻舟的唇边。
顾轻舟一口叼了过来,问:“怎么不生火,弄点热的东西吃?”
蔡长亭在发呆。
顾轻舟衔走饼干时,唇碰到了他的手指。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了异样的波动,并不是那么无动于衷。
他茫然了片刻,这才回神,又把一块巧克力送到了她唇边:“何必多此一问?”
“是怕被找到。那就是说,司行霈的飞机在半空?”她道。
蔡长亭点点头。
顾轻舟想了又想:“你想把我带到哪里去?”
蔡长亭道:“很快就到了,别担心。”
等顾轻舟吃了三块饼干和两个巧克力,他拿起一壶水给她。
顾轻舟闻了下,先闻到了一股药味,她摇摇头。
蔡长亭就固定住了她的脑袋,强行令她喝了下去。
喝完了,顾轻舟的意识逐渐涣散。
“他们应该还有个基地,在深山里。看他们这样谨慎,大概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出去的,那就是要把我关起来。”顾轻舟失去意识前想到。
“司行霈不知急成了什么样子。”她不安挣扎了下。
一双干净微凉的手,落在她的脑门上,似乎在安抚她。
她彻底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时,已经到了室内,屋子里的气温还算温暖,应该是地下的,四周都是水泥浇灌的墙壁,有个通风口,一扇巨大的钢铁门。
“这就是牢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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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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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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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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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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