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钺站在那晨雾中,看司行霈的眼睛,只感觉他像只嗜血的猛兽。
他突然想到,阿静失踪了整整两年半。
司行霈是不是也推及到了顾轻舟身上?
霍钺莫名打了个寒颤。
手上无数人命的两个汉子,是两个杀伐果断的狠戾角色,却一起在这个山头上,被无边的恐惧淹没。
顾轻舟一直在挣扎。
她的身子没有动,但意念和精神都让她保持警惕。
她时而能听到声音,时而又陷入寂静。
“......就是她杀了江临吗?”有个男孩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阿静姐,你可以先杀了她,要不然等主子到了,你就没机会下手。”
没人答话。
“说真的,阿静姐,如果你害怕被主子责罚,可以划破这女人的脸,就说是出了意外。”男孩子又道。
这声音的年纪,约莫十五六岁。
小孩子恶毒起来,比大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的,划破了她的脸,主子就不会喜欢她了。”男孩子又说。
“闭嘴!”顾轻舟听到霍拢静痛苦又难耐的声音。
有刀在她的面颊上笔画。
盛夏的山里,空气还是凉的,没有城里的炙热,而刀锋更凉,贴着顾轻舟的面颊。
最终,她没有刺痛感。
“阿静姐,你为什么不杀她?”男孩子似乎用尽了耐心,等着看好戏,然而真正的好戏却半途终止了。
他遗憾极了。
“你是不是认识她?她可是杀了你丈夫,你连划破她的脸也舍不得吗?”男孩子又问。
他像个索命的小鬼,不停蛊惑人心。
顾轻舟的意识,更加混乱。
黑暗中像是有一把蛛丝,缠上了她,将她死死往更寂静幽黯的地方拽。
快要割断身体上的听力时,顾轻舟听到了清脆的巴掌声。
“闭嘴,你吵死了。”霍拢静如此道。
她打了那个妖言蛊惑她的男孩子一巴掌。
顾轻舟猛然一个激灵,又稍微清醒了两分。
然而,还不如不清醒。
痛苦铺天盖地涌向了她,她心中血流成河,就连霍拢静绑架她,也抵挡不住她的愧疚。
她真宁愿霍拢静一刀砍了她。
顾轻舟如果失去了司行霈,她才不管对方是谁,一定要手刃她,所以她冲霍拢静开枪了。
那个曾经害怕她受伤,非要上船去保护她,却因此失踪的霍拢静,比不上她的司行霈。m.χIùmЬ.CǒM
反过来时,霍拢静哪怕不记得她,仍是不愿意伤她。
顾轻舟想起很久之前,司行霈跟她求婚,她说自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对朋友太过于寡恩。
现在想一想,她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呢?
噩梦爬上了她的心头。
后来,她闻到了一股子熟悉的玫瑰香。这味道是她最爱的,却也是她最警惕的,故而她的心又往下沉。
有人轻轻拂过她的眉头:“这样痛苦吗?别皱眉。”
是蔡长亭。
熟悉的调子,在她耳郭里回荡。
顾轻舟一直处于颠三倒四中,以为自己昏迷了很久,直到她睁开眼,瞧见了茂密的树冠,以及铺陈下来的阳光。
阳光是炙热的。
她动了下,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着。
顾轻舟一动,带着一阵金属的轻响,她的手腕上不仅有绳子,里面还有一副金属手铐。
“对我......这样防备吗......”她开口了,声音却虚弱得厉害。
她看清楚了自己四周的人。
除了霍拢静和蔡长亭,其他人她也不认识,约莫十几人,围绕在他们四周,此刻正在快速移动。
她是被人抱着的。
怀抱着她的,正是蔡长亭。顾轻舟时不时闻到淡淡玫瑰清香,是从他领口散发的,萦绕在顾轻舟梦里,简直是噩梦不断。
“醒了?”蔡长亭笑了笑。
他好些日子没有剪头发了,额前一缕碎发垂下,几乎遮到了他的唇瓣,他俊美面容藏匿在黑发后,半遮半掩中越发的美丽。
他微微笑了笑,眼睛里有光。
“嗯。”顾轻舟发现还是不能动,而上半身除了双手,双臂也被绑了。
她脑子好使,身手却不够灵敏。
四周的人,包括蔡长亭,全部都是保皇党的杀手,她在体力上毫无胜算,也就懒得搞花招了。
“给我松一松吧,绑得很沉。”顾轻舟低声道。
蔡长亭微笑:“我可不敢冒险。”
顾轻舟微微抿唇。
良久之后,她似笑非笑道:“长亭,你这样,已经算是认输了吧?”
保皇党的杀手组织,在顾轻舟第一次成功挑拨平野夫人和蔡长亭之后,就分崩离析。
一部分人忠诚于蔡长亭,一部分人则忠诚于平野夫人,相互厮杀中,导致六成的人丧命。
后来,司行霈和霍钺顺着霍拢静的踪迹,又杀了一批。
如今剩下这十几人,就是蔡长亭的全部。
他从天津出来,千里迢迢绑架顾轻舟,说明日本军部那边,仍是平野夫人占据了上风,他失败了。
他已经输了。
“嗯。”不成想,蔡长亭没有被她的话激怒,反而是淡淡笑了,“我输了轻舟,复辟那条路,彻底走死了。”
然后,他微笑对顾轻舟道,“多亏了你。你蛰伏两年,我和夫人的想法是同化你,让你做起一统天下的美梦。
不成想,你心如磐石,一心想要毁了复辟,最后我们被你一网打尽了。”
顾轻舟看了看他的神色。
他们一直在走路,穿过树林和灌木丛,阳光偶然落在他脸上,他的表情恬静,像午后端起茶读书的学子,静谧得有点安详。
“不恨我吗?”顾轻舟问他。
蔡长亭想了想:“复辟原本就是一场豪赌。既然是赌局,就会有输赢。我自愿下场赌,赌输了也不会跳脚的。轻舟,我输得起。”
顾轻舟看了眼他。
连最后的底牌都丢出来的人,顾轻舟没感觉他能输得起。
“真可惜。”顾轻舟漫不经心道,“男人还是胜利的时候比较有魅力。”
蔡长亭不以为意。
他们走了很长的一段路,顾轻舟挣脱不开,懒得再开口,索性阖眼打盹。
刚合上眼,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蔡长亭:“我被绑架了几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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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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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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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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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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