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蓝山>第92章 92
  比赛第一天是个开幕式,要求全员登台,其实就是为了让被淘汰的选手也上个场。

  流程很长,先是开幕式,然后模特出场,中间嘉宾展示,摄影师上台,再主办方讲话,仪式over。

  我算不上很社恐,但还是给这些琐事搞得不胜其烦,最可怕的是分数靠前的16个全程摄影也要上台。裴小冉说保守估计半决赛结束了还得再颁一遍,但这不是16个摄影师,而是16个摄影团队,估摸着得一大屋子人,想想要夹在一群人里上台听人念半个小时宣讲稿,我就先无语凝噎了。

  傍晚七点开始,这群人下午两点就开始化妆打扮了。裴小冉和周憬共用同一个的造型团队,我怕的就是这一手,偏偏裴小冉出场还老早,把一堆人带到后台候场去了,我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里摆弄机器。

  我知道周憬就在外面化妆,要去台前拍摄就必然得经过她,忍不住有点尴尬,迟迟没动身。

  已经六点一刻了。

  我心里挺着急的,摄影师颁奖要提前候场,而且我计划着去后台拍一组,再耽误点时间就拍不了多少了。

  周憬怎么还不走。

  要不就出去吧,反正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那我一会儿见到她,要打招呼吗?那她要是给我打招呼怎么办?她肯定跟我打招呼。那我要不先发制人一波跟她说hi?

  ……啊救命,姑奶奶你怎么还不走。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外面传来周憬的声音。她嗓音带软,喊人的时候又甜又柔顺,我闷不吭声地听着她把化妆师的名字喊了三四遍,随后她的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嗒嗒响了几声,又重新回来。估计周憬找了一圈没找到,又回来坐下了。

  ……裴小冉你闲的没事要带这么多化妆师候场啊???你最好给爷多长出几张脸来。

  我叹了口气,踟蹰了片刻,认命地起身出门,走到周憬身后。化妆镜里映出我的影子,我化了淡妆,比往常白些。

  周憬抬头在镜子里看我,眼睛亮晶晶的又惊又喜,但她没讲话,圆圆的鹿眼湿润清澈,在灯下格外漂亮。

  我:“……”

  我:“需要我帮你什么吗?”

  周憬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不可置信地在我脸上逗留了一圈,然后才甜甜的笑了笑,小巧的鼻头微不可查地耸耸,抿住嘴唇低声嗫嚅,“快出场了,我想……能不能请你帮我涂个口红。或者你帮我去后台找小赵吧,她应该就在候场室,我刚刚给她发消息她可能没看到。”

  我神情复杂地看她。周憬穿了银白色的礼服,头上带个水钻的小皇冠,她的黑头发剪掉了一截,被染成柔软的深棕,卷成有点老气的弧度,看来新来的造型师还没太掌握怎么搭配她的颜值,可能是为了补救,他们给她盘了简洁松散的挽发,看上去娴雅而温柔。

  我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周憬,她更瘦了,两颊的曲线不像之前那么圆润可爱,下颌也更锐利,没有之前小姑娘的稚态。

  也许是我犹豫的时间太长,周憬有点忐忑的神情,鸦羽似的睫毛垂下来,在精致的妆面上投下一小块蝴蝶一样的阴翳。

  我们都发生了很多变化。

  “你要用哪一支?这支可以吗?”我心里带着点复杂难言的滋味,遂转头去看梳妆台上一大堆口红,周憬已经提前选出几支放在桌面上,看来是真的要补唇妆。

  “拿这个吧。”

  我略一点头,接过来打开金属外壳,旋出里面的膏体,俯身拿了唇刷,半跪着和周憬视线平齐。这支口红是新的,顶端印着logo。不是欧然的产品。

  “你们今天也要上场吗?我看好多摄影师都穿了正装。”

  我答了个是,尾指托着她下颌抬了抬。我手拔凉拔凉的,估摸着周憬不舒服,但她却很老实,温驯地顺着我抬头,唇刷点在她唇心,我都不用抬眼就能知道周憬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我。

  “那你呢?你没穿裙子。”周憬配合着我的动作,趁着蘸口红的间隙跟我聊天。

  “我也去。”要上台的摄影师大都穿得隆重,照理说最好是找个小礼服穿,但我一会还要拍照,所以一切以行动方便为要务,只是在白t恤外面准备了件西装外套,准备上台之前直接套上。“还没到最后,没必要穿太整齐。然后用哪个?要唇釉吗?”

  周憬笑了笑,也不照镜子,又选了一管口红给我。我不置可否,接过来继续涂。反正不是我的责任,涂一百层我也无所谓。

  “我的唇釉是新的,不知道哪一支合适。能在你手上试个色吗?”

  我静静看着周憬,用最诚恳的语气说着最蹬鼻子上脸的话。我倒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点了点头,说稍等一下,然后合上口红贡献出我两只手,“要哪个?”

  周憬咧嘴,露出无心且顽皮的笑容,活像抢了别人糖的小孩。鲜艳的口红衬得她嘴唇纹理细腻,整个人都明艳起来。

  周憬笑起来是很可爱的,可她总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只剩下温柔漂亮,让人不觉得可爱了。

  我心里胡思乱想着,收敛着呼吸,看她顽童似的歪着脑袋,在插满唇釉的笔筒里选了一支拧开,镜面带紫调的红,细嫩的一笔,轻飘飘的,点在我手腕一圈白色的字母上。

  lightmeforever,周憬。

  我的眉头皱起来,撇了撇嘴角。

  我去后台找裴小冉,手里抱着相机,唇釉的颜色已经蘸着卸妆水擦干净了,但我还是有点心虚。周憬这个时候进了候场室,柔软的声音跟助理们交谈,裴小冉只是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开幕式九点半结束,摄影都被叫走开会了,然后主创们来一起交流,这场比赛请了几个很有名的前辈,我得幸跟他们打了照面。

  裴小冉那边估计更忙,我这边十一点半散会,她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要忙到几点。

  回来坐了没一会刘佳给我打电话,说有人把我的镜头磕坏了,她查监控已经找到了,让我去大厅交涉。

  我换衣服下楼,这个人我认识,是一家传媒公司的摄影师,磕坏镜头的是他助理。寒暄了几句才知道,他助理哪里是不小心磕坏了我的镜头,他是把我的东西拿走了,等刘佳追回来的时候发现云台丢了,相机还好,但镜头磕碎了。我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但还是很无语。

  那镜头是聂云竹提前送我的生日礼物,这个季度新出的,他排了半个月才买着。我冷眼看着这位同僚“寒暄”,假意应和了几句便厌倦。我向来对这种下作的手段感到不齿,可能是太累了,居然也没生气,只是觉得不甘。

  “这样吧,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云台就不用您赔了。但镜头是公司的我做不了主,您看是直接折现还是我找工作人员调监控?这镜头挺贵的,价格够立案了。”

  同僚的脸色白了又黑,黑了又白。我心力交瘁,实在没空顾及同行的面子,硬撑着把这件事料理完,直接乘电梯去了天台。

  那个烟灰缸还在天台上放着。不知道谁把它洗干净了,绛蓝色的瓷身,白色的底,周边画了水墨的群山,夜里看不太清楚。我指尖绕着边沿摩挲一圈,把烟摁熄在里面。

  远处的灯火算不上明亮,但比州城热闹得多。我想起镜头上细小的裂纹,平整的冰面被划出带彩色的伤痕。天然气,高楼,照片,落日,纹身。

  在天台吹了会冷风,实在冻得受不了了,我边吸鼻子边下楼,铺了地毯的走廊里站着一个人影,穿着短到膝盖的睡裙,赤着脚站在门口。酒店走廊开着窗户通风,还挺冷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怕是哪家的小模特半夜出门晃荡,放慢脚步走到自己房门口,怕惊动这团瑟缩的白影子。

  我出门没戴眼镜,走到门口才发现,我靠,这不是周憬吗?

  我:?

  我:“周憬?”

  白影子回头看我,走廊透风撒气的,她双手搂着胳膊,小巧的鼻头冻得发红,眼睛被吹出来一点雾气,眼尾更红了。看上去单薄瑟缩,好不可怜。Χiυmъ.cοΜ

  我:……exm??

  我:“大晚上的你在外面站着干什么?还穿这么少!你明天不比赛了是不是?”

  周憬噤若寒蝉地开口,软软的南方腔调带了委屈的声线,“我把房卡弄丢了……”

  我:“你这么晚了拿着房卡到处走……啧,先跟我进来。”

  周憬受了凉,洗完澡之后委委屈屈地缩在床上,我给她煮了点红糖水驱寒,拿吹风机给她吹头发,热风扑在她身上,周憬蜷成个团。

  ……不让人省心的小孩。

  周憬喝完热水吹干头发就恢复了活力,坐在床沿晃荡着白皙的小腿。她主动提起她的父母,她说她们都是很聪明很独立的人,过着相敬如宾但谈不上相亲相爱的生活。她小的时候总是觉得他们像两个互惠互利的室友住在一起,直到他们离婚,印证了她的猜想。

  我坐在她面前听她安安静静地谈论自己的父母,好像在谈论毫不相干的人。她语气平静,像潺潺的水,柔软恬静的,波澜不惊地流过去。

  “有时候我觉得很奇怪,他们为什么能那么平静的离婚。我宁可他们争吵不休,甚至打架、出轨,怎么样都可以,但他们就只是分析现状,然后各自做出选择。爸爸出国,妈妈收拾好画室去我不知道的地方办展,我被送到外公家。然后妈妈去世,外公也去世,我还以为爸爸很忙,再也不会回来的。”

  我静静听着。

  “还有我妈妈,她很不愿意我跟她一样搞艺术,连画室都不让进,但我到了外公家,每天都在跟他学画画。我本来都已经听他的话学建筑了,爸爸又要我去学学经商。他们每个人都有打算,就我没有。”

  “我其实不太喜欢住外公家。他很多事,总念叨些温良恭俭让的东西,我宁可自己住也不愿意听他念那些。但是没办法,我只有他,他也只有我。”我看见周憬笑了笑,瘦弱的腿在睡裙里晃来晃去,“不过现在好了,我再也不用担心他念叨我。”

  我仍是累,麻木和迟钝像海浪一样包围了我,把我溺毙在里面。我知道周憬说这些无非是在挽留,但我还是听了下去,就像我明明知道周憬是故意的,还是放她进来了。

  “我之前真的很痛恨这些人,他们把亲人家庭也放在天平上称量。我宁可要轰轰烈烈的失败,也不想要双赢的合作。但我现在还是变成了这样的人,因为已经没有人想和我一起输了。就这样。”

  周憬用平静的语气给这一大通自白做了结尾,我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着她,一动不动,好像连神态都不曾变过。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周憬。”我说。

  周憬点了点头,她瘦了很多,素净的脸上没什么肉,苍白的消瘦的脸。

  我停顿了一会儿,平静地抬头跟她对视,“你挽留别人的方式,就只有把自己过去的悲惨经历说一遍,对吗?”

  周憬愣了一下,然后眨了眨眼睛,垂着眼睛笑起来。

  她笑得甜,唇瓣弯成俏皮的弧度,赤着脚从床上蹦下来,迈步到我面前。

  我:?

  周憬连眼睛都笑成温柔的月牙,抬着头看我,她鼻头皱了皱,像某种伶俐可爱的小动物。“嘿嘿,其实还有别的。”

  我问她还有什么。

  周憬还是笑,她软软地踩在地板上,伸长了胳膊环住我脖颈。周憬一笑起来就像小孩子,她身上那么瘦,空落落地挂在睡裙里,人却巧笑倩兮地靠在我身上,憨态可掬的样子。我一阵恍惚伴着莫名其妙,不知道她突发什么恶疾。

  周憬伸手,凉丝丝的指尖玩笑似的点在我鼻梁上。我抬头看她,这才发现她身上穿的并不是什么睡裙,是上次拍宣传片时她穿的,白色娃娃领的裙子。

  我突然意会到她说的“别的”是什么。

  周憬真是好聪明的小女孩,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喜欢她干净、可爱,喜欢她永远当小孩,她就真在我面前扮小孩。周憬懵懂稚气地歪了歪脑袋,凑上来跟我贴贴,亲昵地蹭了蹭我鬓角的碎发,湿润的眼睛望着我,显得纯洁无瑕,纤尘不染。

  我被她握住了手肘,感觉那块与她手心相贴的皮肤像被火缓慢地炙烤似的发烫。周憬怕不是疯了。

  看我皱眉,周憬反而咧嘴笑起来,她抱着我的脖子笑得直哆嗦,然后凑到我面前,把一个嬉笑的吻印到我额头上。

  我心像被狠狠拧了一把,终于受不了地抬手捏住她的脸颊,板着脸低斥了一声,制止了她接下去的动作。

  我突然觉得悲哀又可怜。悲哀我对周憬这么多爱恨,说白了也只不过是喜欢她干净漂亮,可怜周憬居然这么笨拙,满肚子的聪明,分别的时候却只会露出伤痕来给别人看。

  周憬说的童年,不知道有多少真多少假,她没什么朋友,对亲人也不咸不淡的。照理说她应该是最熟悉分离的人了,挽留的时候,居然还这么露怯吗?

  周憬什么都不会,只会装成我喜欢的样子,好让我舍不得离开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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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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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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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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