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的时候预计每套得上千张，实际数目其实还要多。要先在两千多张照片里筛出两百张，然后再筛和修，成片大约是三四十张的容量，发出来的会更少，以小睿总的寡淡人设，可能也就三五张?
真是浩大的工程，我打了个哈欠，眨眨眼睛盯紧屏幕，推了推眼镜。
凌晨两点，我把片子都过了两遍，筛掉拍毁的，剩下的不想再选，遂打包全发给摄影组做后期。我能想到明天聂云竹恨得牙痒痒的表情，不过兄弟就是用来卖的。
洗漱的时候已经不再打哈欠了，只是头晕，困过劲儿了。洗了个澡，吹头发的时候镜子里的脸带着明显的倦容，即便刚洗完澡也是木讷呆滞的。典型社畜。
我放下吹风机，在衣柜里翻出佐匹克隆来吃了两片，又在床边坐了一会，才躺下盖好被子。
窗帘遮光效果很好，我在一片漆黑里与头痛为伴，等待药效发作。
第二天起床刚一睁眼就意识到睡过了，捞起手机来一看十几个未接来电。已经是十点多了。
房间里还是一片漆黑，我下床踩着拖鞋去拉窗帘。窗帘拉开还是一片漆黑。震惊，居然是晚上十点。
我压住惊恐回床上拿手机，匆匆解锁，微信消息快炸了，坐下来一条条回复。幸好我昨天睡觉之前给杂志社发了约拍的图，否则无故旷工我可能会被杀掉。
聂云竹发的最多，先是骂了我一顿，问我为啥不来上班，然后又阴阳我拍的好，让我发工资请客吃饭。我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告诉他安眠药吃多了睡过了，约他发工资吃海鲜烧烤。
相比起来夏明老师的微信就很简洁，只是说加油什么什么的，没有责备我旷工。
主编也大发慈悲给我发了消息，倒没问我干啥去了，只是说让我回来之后去办公室找他。
最下面两条分别是周憬和小睿总。我先点开小睿总的，是叮嘱我注意身体。然后是周憬，跟我说快回来了。xiumb.com
啊，我抓了抓头发。周憬明天早上就能到了。
晚上十点，一天没吃饭多少有点饿。但周憬不在家我一个人几乎就不开火的。我站在床边，花了一分钟思考是要出门买点宵夜还是躺回去继续睡，然后选择了后者。
这个时候就算是猪也不可能再睡着了。我敞着窗帘，侧过身子去看窗户外面的灯。电梯房连成一片，隐隐约约能看到远处弯弯曲曲的路和高架桥，流淌着橙黄色的车灯，远远看着像一片细小的河流。
对面楼的窗户，一小块一小块的亮着暗着，像有人拿尺子比着用裁纸刀切开一样。我没戴眼镜，那些明暗的灯光就变成一个个散开的光点。
我闭上眼睛。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我问小睿总为什么要住酒店，有这个钱租个房子不好吗？住着还踏实。
“我这个月才搬过来的，”她一般咀嚼一边回答，银色的叉子在蔬菜沙拉的盘子里戳来戳去，“租的房子退掉了。”
我看着她眨眨眼睛，等待下文。
“哦，再过两个月我就回总部了。房租一交得一整年，住酒店比较划算。”
我手里的叉子顿了一下，然后放下来，“为什么？”
“我本来就是调过来考察的，前年欧然的董事会有变动，就把我调过来。现在考察期满我就回去了。”她语气轻松，好像在说要做一趟短途旅行。“欧然那边离了我也没事了，要不然我怎么工作日陪你拍照片?”
“可是，可是，”我皱起眉头，食指和拇指在叉子宽宽的柄上摩挲了片刻，“可是周憬就很依赖你啊。她每次被人欺负都说，组长怎么怎么样。你是她的组长吧？”小睿总既是宣发的组长又是董事会成员。
小睿总摇摇头，“你错了，小憬不依赖任何人。她说我也不是因为指望我撑腰，只是因为我做出了公允的决裁。你知道她举报副组长的事吧？那些事情都是她自己做的。”
我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又说不出来。捏住叉子趴在桌子上看着她，闷闷的。说到底我是不希望她走的，其实我们刚认识也没几天，只是徐颖姐的离职让我突然缺位，急不可耐地将一个新认识的与她有些许关联的长辈放在了还没愈合的空缺里。
小睿总又笑一回，“还有你，你前两个月写的那几篇我看了。虽然我不专业，但是能看出来你受徐颖影响挺大的。”
我哦了一声，趴在桌子上不想动弹。
小睿总伸长手臂在我头顶揉了两把，我象征性躲了一下，懒懒的。
“你的风格已经很像徐颖了，但你的生活状态跟徐颖实在差的太多。如果你跟着徐颖学，就该学全套了，而不是只学她怎么工作不学怎么生活。楚恬，你怎么能天天熬这么晚呢？你看看你自己的眼睛熬成什么样子?”她突然严肃，脸板起来，又是女总裁的样子了。“你今天拍摄的状态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脸颊埋在臂弯里，“好。”
“这才是摄影师应该有的状态！你可以有自我的地方，没有必要把所有责任都归到自己瓶颈期头上。要是照片全看摄影师，那还要模特什么用？”
我眨眨眼睛看着她，把脸全部埋了起来。一种莫名其妙的委屈和自我怜悯涌到鼻腔，我无声的咳嗽两下，把它们吞了回去。
“你跟小憬不一样，”小睿总很慈爱地继续摸了摸我的头。我迫不得已把头抬起来跟她对视。她也不在乎，继续说下去，“她很明白自己要什么，所以她即便累，那也是她想要承受这些。”下面的话她没说，但我能听出来，而我的辛苦却完全是被工作牵着鼻子走，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连自己的灵感都没法控制。我又扁起嘴，感觉到无地自容。我当编辑只是因为一直在做书写相关的事情，摄影也只是因为周憬当了模特。
“小憬这个小孩很聪明，做人做事都利落，看人的眼光也很准，”小睿总看了我一眼，“这个年纪这样的孩子不多。”
我还沉浸在别人家的孩子的对比落差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所以你也要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才行。”
“嗯——等等”我才反应过来，“你刚刚是不是夸我来着？”
小睿总又哈哈笑起来，笑完之后她敛起表情，语气平淡地对我说:“楚恬，我还有两个月回总部，现在欧然不论是合作还是策划宣传周憬都参与其中。你猜我走之后，宣发组长的位置会给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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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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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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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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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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