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下去,将伤口包扎一下吧。”
趁自己还不想骂人,沈听白挥手将人给赶了出去。
被他这么一打岔,沈听白倒是没了火气,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福伯,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福伯上前一步,仔细扫了一眼放在案上的信件,信封上的火漆已经被破坏,想来里头的内容已被人知晓,不由有些头疼。
看着面色凝重的福伯,沈听白倒是淡定许多:“怕什么,里头那些东西,都是明面上能够查到的,信也写得中规中矩,那些人都是人精,不会用这事在明面上大做文章。”
话虽这样说没错,但现在福伯更加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关于月燕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虽然阿晋存了私心,但为了沈家的子嗣,福伯不得不放下这张老脸劝诫:“这也许就是天意,你看,咱们千防万防,也没能防住这个孩子,不如顺水推舟,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到底稚子无辜,况且,老夫人他们虽嘴上不说,但对老爷没有子嗣一事,还是颇有微辞,顶多到时候将孩子带走,趁孩子小,另外给他找个娘亲就是。”
“福伯,你不懂,事情没你想得那般简单。”
沈听白以手抚额,忍不住长叹一声,将之前查到的事情与眼下存在的困难全盘托出。
慈济堂这事从明面上来看,是王狂胡作非为,横行乡里,但明白人都知道,背后之人是要借着他手,将南郡这浑水搅浑,从而将他沈听白彻底困住。
短短半个月不到,他埋在南郡的桩子被拔掉了一半,而迟迟没有进展的贪污案也让京中那些与之为敌的人蠢蠢欲动,他虽不在朝堂,但却知道弹劾他的折子只会越来趣多,虽有父兄压着,但若是舆论太过,只怕谁也保不住他。
只要他前脚一踏出南郡,那无疑就是向全天下的宣告,他沈听白是徒有虚名,根本不值得百姓相信,更担不起国之栋梁这一称号,沈家就会在清流权贵与天下文人之间跌落神坛,彻底失去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号召力。
更何况,这事虽桩桩件件的罪证都指向孙家,但正因为太过合情合理,反而让人怀疑,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原本一筹莫展的刺杀事件仿佛突然清明了起来,几乎可以肯定,是冷月山庄的人动得手,而且还与自己这位冒牌夫人有关,不得不令人思考。wWW.ΧìǔΜЬ.CǒΜ
聪明反被聪明误,人人都知道沈听白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这些蛛丝马迹算是隐晦,绝大部分是他手下苦查才得出一结论,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但他们没有想到,看似完美的沈听白也存在着弱点和短板。
多疑。
他其实很少相信别人,哪怕是亲近之人,哪怕是跟了他多年的福伯之流,也很获得他全心全意的信任。
比如阿晋,他给予他权力,处理大部分事情,但也对他有所提防,刻意将他的至亲接入沈府,给予相应的照顾,若有异心,那么这些人,将会成了他的软肋。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时候,会在后院演上那样一出戏,这事他和谁都没有商量过,只有大家都信了,才能让那些人放松警惕。
但他万万没想到,月燕居然真的怀孕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原先他的计划是,先将孙哲送进大牢,因为这事发难,将月燕赶回娘家,她身上的伤向外界展示,自己已经陷入他们的算计之中,将怀疑的对象转移到孙家,转移到冷月山庄上,从而让躲在幕后的人放松警惕,露出破绽。
但没想到,月燕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怀孕了,要是随便将人放回去,她会成为挟制自己的最好筹码。
而且,因为这个孩子,月燕背后的人必定有所行动,而他与孙家这场反目成仇的戏就无法顺利取信于人,除非,再泼上一盆污水。
一想到这里,沈听白嘴角微微勾起,不自觉地看了外头一眼,没头没脑地冒了这样一句:“你刚才那句倒也不是没有道理,阿晋跟了我这么多年,是该对他上上心了。”
福伯到底跟了他多年,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就明白了他话里头的意思,一时间不知该同情谁。
“让你找的人,妥当了吗?”
福伯见他忽然提起这事,不禁有些为难。
看来,老爷是铁了心要下狠手了,有些委屈该受着就受着,实在是周瑜打黄盖,谁也没办法,果断点头回答。
“已经安排妥当了,一切听从老爷吩咐。”
“嗯,就按原计划行事吧。”
福伯办事一向妥帖,沈听白自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但一想到还被关在牢房里头的孙哲,不禁刻意嘱咐上一句:“找些可靠的人盯着,以防万一。”
“是。”
福伯点头,领命而去。
这日天气阴霾,窗外黑压压的一片,难得在这样的时节里头能够看到这样反常的天气,莫名的,月燕觉得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憋得慌。
“月珠哪去了?”
门庭冷落鞍马稀,除了红素,剩一个月珠还能陪她说上些体已话,但奇怪的是,从昨晚开始,月珠就不知所踪。
这让她内心有些不安,如果不是现在还不能起身下床,只怕月燕就亲自去找了。
风雨欲来。
女人的直觉总是准得吓人,这样的平静不过片刻,门口就传来了一阵喧闹。
沈听白难得在这种时候出现,郑重其事,脸色不豫,外加几个身体健壮的婆子,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月燕没有太过惊讶,甚至,不合时宜的,忍不住咧嘴笑了一下。
早就听说沈听白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官,只要是涉及正事,他就能像个陀螺一般飞速旋转,看他面如菜色的模样,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过度劳累,为国捐躯。
其实两人许久没见,月燕还是有些话想亲自说出口的,当然,沈听白不用亲自听,也能知道对方估计没有憋什么好话,孙柔温柔是真,月燕假装痴情也是真,但并不代表月燕神志不清,天生就是爱主动找虐的贱骨头。
她实在没有什么力气来照顾这位爷,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头演上一出全武行了。
人证物证一应俱全,只差敲锣打鼓,吹拉弹唱,也难为沈听白将这些人一个个收罗起来,真是煞费苦心。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等戏演的差不多,沈听白慢慢踱着步子,虽是问她的话,却丝毫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宽大的身影遮住了旁观者的视线,他的右手微微拂过,还没来得及出声,一颗不知名的药丸就被强行塞进了嘴里。
那药丸也不知什么做的,刚一入口,就化了,那些苦涩的味道让人终身难忘。
这话算是明知故问,药丸苦涩的味道还残留在嘴里,嗓子像火烧了一般疼痛,根本说不出一句。
真是谢谢您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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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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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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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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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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