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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中500万的运气

  搞了一次穿越

  医院病房绝对不是一个适合醒过来的地方,就算是高级病房,装修精良,安静温暖,阳光充足,房间四处插满鲜花,自我感觉毫无异状,万千仪器没有一样挂在身上……但这也绝对不是一个适合醒过来的地方,所以,从理论上来说,这应该是穿越了。

  是最近写穿越文的人越来越多的缘故吗,把时空戳得像筛子一样?是这个引起的吗,那未免也太划不来了。用中500万的运气,搞了一次穿越时空。当然,并不是说穿越时空本身划不来,要是如市面上穿越小说描写的那样,穿到什么古代魔法奇幻世界,再遇到个皇帝、神仙、恶魔什么的,展开一场山崩地裂但人身安全有保障的恋爱,闹不好还是个万人迷,有机会成立个后宫什么的,情节雷是雷了点儿,但要是亲身体验,作为我这个年龄的人,那简直是逃避人生、成就梦想的不二之选,绝对是梦幻级别的。

  但是事实又不是这样,唉,按照地雷小言的一般定律来说,首先主角一出场就必须美得惊天动地,当然也有没赶上第一拨儿美得比较一般的,穿越后也势必会附身在谁身上,同样实现昏天暗地男女通杀,这都是可以的。但是当我好不容易弄懂了自己大概是穿越了以后,认真地照了镜子,发现自己还是那个样子,而且更惨的是,看起来还老了一点儿,那心情就是异常沮丧了。

  然后在看完了足够的身份证件以及那悲摧得不容我不相信的日历本、时事新闻,就差拿着当天的报纸拍张照之后,我发现,我不是看起来老了,而是真的老了……

  所以不划算的部分就是,我的确是穿越了,而且的确是附了个身,但不幸的是——被附身的那个的确是我自己,而且还是10年后的自己。

  明明是刚结束了地狱般的高考,好好地睡了那么一觉,睁开眼睛就由花一样的17大好青春滑到尾巴尖上的28,可怜我还有三个月才成年啊,这青春损失费我管谁要去。

  有谁的未来来得如此仓促,当你还在往最美好的方向憧憬的时候,它已然到来。

  到这个时候我已经不是一般的沮丧,但是这还没完。

  据说,28岁的我,变成了一个每天画上精致的妆,盘着头发,穿职业套装,踩细高跟去上班的女人,出入美容院和健身房,买贵得要死的衣服,可能连睡衣都是那种让人无法直视的粉色真丝吊带……我承认我对这个类型的人印象有那么点儿死板……当然女人一旦到年纪了变成什么样都勉强可以想象,但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我居然继承了老爸的公司,并且心甘情愿为之一天工作20个小时,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女强人,以及怎样都无法理解的是,我居然……结婚了。

  结婚了……

  所以这种情况,如果我还有个孩子的话,那差不多就是我在28岁的时候就已经把17岁时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干的事情干了个彻底。

  我能不沮丧吗,我能不要这次穿越把500万退还给我吗?

  “小夏,今天感觉怎样?”有人敲了敲门进来,声音温和地问。

  我在医院高级病房那张比我卧室里的还干净的床上把沮丧的脸抬起来,默默地看向拿了个果篮推门进来的人。虽然他是个男的,虽然他第一个出场,虽然他对我温柔无二,但这个人的确不是我那位传说中的丈夫,而且连果篮也不是我丈夫送的。

  事实上这个人是我的主治医生,而且毫无疑问是我们高中四人党之一的严岩,变成这样的前一天晚上我还在和他还有另外两个死党——唐拓和白晓柠一起吃自助烧烤,撒着欢儿庆祝高考结束……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对状况半清不楚的,我还以为我长大了嫁给他了。

  我和严岩是发小儿,住得近,一块儿玩大的。严岩家一家子都是医生,自小受环境影响,从我认识他开始,他的人生目标就坚定不移地直指……就直指现在这个样子。虽然多少想象过,但真看到他穿白大褂的样子还是各种不习惯,明明是瘦得像根竹竿一样,又总在抱怨自己身高不够,吃烧烤还用呸呸呸呸这种猥琐手段跟我抢鸡翅的那么鲜活的一个少年。而如今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结实了不少,脸也成熟多了,而且还长高了,一脸看起来还不错的男人到底是谁啊?这谁啊?

  这个时候感慨起岁月不饶人的我简直是活该脑子进水啊。

  “跟昨天一样。”我压下内心的波涛汹涌,没精打采地开口,伸手表示我需要那个果篮。虽然我穿越前的确是普普通通地上床睡觉,但这位28岁的凉夏女士也的确是出了车祸没有错,既然继承了老爹的公司,且不管人缘如何,好歹算是个领导,自然有人要把握机会表关心、献人情,于是大多数人都得到了一个被眼前这位主治医生以需要静养不宜探视礼到了就行人来什么为由拦在外面的机会,只留一张便条别在果篮和花束上,风一吹飘飘如挽联。

  我拨开挽联掰了一只香蕉。

  严岩看了我一会儿,估计是在等分享,发现无望后才拖了把椅子在我床边坐下,伸手拨开我在床单上滚乱的头发,指尖轻擦过额角。

  我反射性地躲闪了一下。

  “还疼?”他维持着抬着手指的姿势,皱了皱眉。

  我摇头,内心呆滞,赶紧主动凑上去让他检查我的伤口。严医生诊断我因车祸撞到脑袋,短期内记忆发生混乱,虽然我觉得除了额角上这块撞破的口子可能会留点儿疤痕以外,根本没有任何异常,或者我本身就是异常,28岁的凉夏女士早就二佛升天了,在床上躺着就是因为我心里不爽。

  严岩检查完,摸出床头柜抽屉里的药膏,拿药棉沾着往伤口上轻涂,好像是什么有加速生长不留痕迹作用的,此院特产。沾了药的棉签擦在皮肤上凉凉的,痒痒的。

  让人一阵心慌。

  “怎么,今天出院不开心?”他涂完,收拾东西。

  我不敢抓,摆布着眉毛连带前额表皮蠕动,纱布前天就取下来了,干晾着,同时思考了一下严岩的问题。

  “听说我有个丈夫。”从我睁眼到出院仍然还只是传说中的人物。

  “你们夫妻感情不和。”严岩垂下眼睑,很平淡地说。

  还好感情不和,要是感情和的话,连孩子也有了,那可真的是齐全了。

  只是妻子出车祸住院虽然也没住多久连面都没有露一个肯定是人渣吧,我脑子里一瞬间就跑过各种升官发财死老婆的桥段。

  真渣。

  “所以今天出院,就意味着我要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跟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生活在一起?”我叹口气,压制不住厌烦地说,“还不如就待在医院里,至少我还认识你啊。”

  “我记得你可是最讨厌医院的。”严岩有些好笑地说。

  “这种事情也是要具体情况具体感觉的。”是啊,最讨厌医院,平时没什么人管也不觉得怎样,进了医院没人管立刻就觉得全世界我最惨。

  爹妈是白手起家,早年忙公司忙得自己都快顾不过来,小伤小病的都是严岩爸妈来认领;现在爹妈直接忙出国了,小车小祸的还是得严岩来认领。虽然医生经常加班突发状况也会帮忙带孩子,但这是讹上人家了吗,这么些年来简直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我默默斜了一眼严岩,心中默默腹诽:所以我真的没有嫁给他?

  “不管怎么说,那里都是你的家。”严岩多少有点儿无奈,他安慰我,“你在那里生活了都快三年了,怎么会陌生?况且在熟悉的地方对恢复记忆有好处,你现在不觉得,等看到的时候也许会想起来些什么也说不定。”

  只想起来升官发财死老婆的桥段,所以说人身安全到底有没有保障啊?!

  这个问题简直不敢想。

  “所以按照我现在28岁的样子……”我犹豫再三,艰难开口,基本不抱希望,“那个据说是我家的地方,是不是用大剂量暖色调,重点在于奢华,如暴发户般的追求着巴洛克风格,无处不在的繁复夸饰、富丽堂皇、气势宏大……”

  “……”他沉默了片刻,随即惊奇地靠近我,掏电筒准备扒我眼皮,“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我躺倒,默默把自己装在被子里,内心荒凉。

  因为我最喜欢的是冷色调,简单线条,哥特风格……究竟是为什么,10年多一点儿而已,我到底遭受了多少次雷击才变成一个和以前的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完全得如此彻底,简直连人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尊严都丧失了。

  “好了!”严岩面对我的装尸袋无奈叹口气,抬手看了看表,“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我今天只有半天班,再一个半小时多,我送你回家。”

  我没有说话,算是无言以对,随手摸过严岩给我的平板电脑寻求抚慰。刚清醒那会儿我受惊过度,整个人显得十分凌乱,严岩就丢了个这个给我,让我了解一下这10年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刚开始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我还只是惊叹了一下科学技术果然是第一生产力啊,上厕所难以选择究竟该带哪本书的问题原来人类这么快就解决了,而当我发现这货究竟是怎样一种看漫画追动画神器的时候,10年光阴简直不值一提,瞬间就冷静下来决定还是可以接受这个世界的……

  之后在完全违背严岩让我了解世界的初衷后,我把自己更加深入地镶嵌到了二次元里,成功地度过了穿越恐慌期。

  我用指尖划着平板电脑光滑如镜的外壳,还未被唤醒的屏幕映照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我是不是变成了一个很失败的人?”我犹豫了一下问严岩,究竟是有多失败,才能这样完全否定自己的前半生,就算是年幼无知的黑历史也不至于黑得这么伸手不见五指的啊……

  “……”他面色复杂地看着我,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不。或许只是为了得到一些东西而选择了放弃……而已。”

  而已吗?真是一个乍听好像还挺有深度但完全算不上答案的句子啊。

  “这么说,我是遇到了什么郁闷的事了吗,所以才变成这个样子,一个跟自己完全相反的自己……”那些在17岁的将来和28岁的过去里发生的事,我抬眼看严岩,“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吗?”

  严岩回看着我,似乎是在寻找着合适的答案,却过了很长的时间,他才叹了口气:“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忘记不是很好吗?不要太逼自己了,记忆混乱只是暂时性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放松心情,好好休息。”他抬手,指了指手腕上的表,“一个半小时,我一会儿再过来。”

  说完,没有等到我有任何反应他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我目送他,这种反应……该说是在安慰我还是真有事隐瞒呢?这种就好像打上了“18禁,慎入”的帖子一样,就算原本没什么兴趣,现在也想点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了。

  何况自己的事,怎么可能没什么兴趣?!

  我唤醒平板电脑开始啃着水果看漫画。

  一个半小时后,严岩如约而至。我已经叠好被子,收拾好东西,换好衣服,和一个包包一起在床上排排坐等他认领。

  总共没超过五分钟。

  那个包包据说是车祸现场跟我一起被急救到医院的,早就被我翻了个遍,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全掏出来就只是钱包、钥匙、充电器,钱包里钱略多,身份证、驾照、银行卡、信用卡、各种VIP卡,一个化妆包,一个记满了行程的记事本,以及一部手机。

  还有一小袋梅子。

  虽然高中住校之后书包的存在感变得很低,但从上学起我的书包就一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只知道往里塞不记得往外拿,教科书、作业本、笔记、习题册,还夹带漫画、小说、杂志、速写本,吃零食的机会一直不多,所以总会扔些梅子在里面,独立小包装,一把撒进去,只要掏就会有,翻东西的时候就会往外掉,整个书包简直包罗万象、海纳百川,大得跟深渊一样。而面前这个包,整齐、节制、优雅,要不是已经接受自己整个人设定反转的事实,就算它装着我的身份证我也不敢相认。可是在我翻找的时候从夹层里掉出来的这小袋梅子,就好像所有虚假与不实中出现的那一点微光,让过去和未来之间突然出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可以有迹可循。

  我哭着吃掉了那袋梅子。

  我站在医院院门内的医生停车场里,怀疑地看着严岩的车。

  “这车真的不能飞吗?”

  严岩一脸心梗,拉开车门把我推入副驾驶座。我在内部环顾了一圈,看不懂的那几个东西还是看不懂,有形状的东西还是那几个形状,所以这10年汽车行业究竟在发展什么啊,除了外形看得出审美变化,他们究竟还干了什么啊?安全性吗?可操作性吗?

  所以我不是有驾照吗,这种相见不相识的感觉是开车技能点被清零了吗?是被清零了吗?

  这什么穿越啊!简直是越来越划不来了……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像丢钱了一样的看着旁边把车从停车位上倒出来的严岩,在他没有看着我的时候我做着这几天一直在做的事,试图从这张成熟稳重的脸上找到我记忆中熟悉的那个样子。

  在每个周五放学回家的路上,严岩把我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唐拓载着白晓柠,我们像疯子一样尖笑着从学校一直追逐到分道的那个路口,去买偶尔会买一送一的奶茶,坐在路边的花坛上一起聊天直到喝完。晓柠总在跟我描绘她将来想要去的地方,想要过的生活,严岩和唐拓看着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车为以后究竟该买哪一辆车才是正道争论不休……这一切就好像几天前才发生的事情一样,而这一切确实就是几天前才发生的啊……

  我别开脸,无意再看下去,视线却停在了方向盘中间嵌着的那个标志上。

  “你还真的买了……”我干巴巴地说出口。

  “怎么啦?”他有点儿不解,一边将车驶出医院,一边问我。

  “你说你以后,就算是上了富豪排行榜榜首,也要买辆这个牌子的车自己开。”我抽搐了一下,“算上我在医院住着的一个礼拜,这明明就是你8天前才说的,说的时候甩着胳膊,杯子里的可乐洒出来,另一只手还在翻铁板上的鸡翅膀。”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脸上浮现出追忆似水年华的笑容,“10年了,真让人怀念啊。”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我扑上去,扯着他右边的脸颊,“想说光阴似箭吗?想说岁月如梭吗?想用这样的笑容敷衍掉我8天就被梭掉的10年青春吗?”

  “喂,喂,小夏!”他奋力挣扎,一边控制着方向盘,“你再这样扯我们就要撞车了。”

  我放开他的脸,悻悻地窝在副驾驶座上往外看,突然意识到这就是10年后城市的样子,却不知道应该作何感想。城市好像总是这样,不过就是那些千篇一律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不见的高楼矮房,却又总是觉得面目全非,或许只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座城市,我甚至不知道我们现在行驶其上的这条道路是通往哪个方向,或许是拆了建了翻新了拓宽了,但更可能我本来就不知道,就只是一些面目模糊的街道和行人,10年如一日地在车窗外被远远抛在身后。

  我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这里面可能会出现的哲理。

  车不会飞,心好累。

  “这么说之前也是出的车祸吧……”我咬着指甲,小声地自言自语,“不然再出一个车祸试试看能不能回去……哇哦!你干什么?”

  严岩狠命地一脚油门儿,车子一阵狂奔后停了下来。

  “到了。”

  “耶……”

  “凉夏!”严岩长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呢就叫作车祸后遗症,10年的光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等到什么时候好了就一点点地想起来了,用不着为这点儿小事自杀。”

  “嗯,说得也是。”我整个人卡在椅背里,肃穆地点了点头。

  “明白就好,下车。”

  我战战兢兢地把自己从车上撕下来,觉得记忆的范围又因惊吓过度而失守了几里地。

  车子停在一套小独栋前面,我磨磨蹭蹭地从车上下来,环顾了一下,就是什么青山绿水花园小区里常见的那种小独栋,两层加一个阁楼,外围一圈小篱笆姑且可称之为花园,总的来说算不上大,但整个小区绿化很好,用高低树木和石子小路分割出隐私空间和独立区域,看起来很是精致。这里离市中心算不上近,但交通便利,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这是我在琢磨所谓智能手机怎么用的时候琢磨出来的,相比汽车行业的发展,移动通讯又显得实在太有出息,我才想说顺着身份证上的地址找一下所谓要回到的地方是在这个城市的哪里,就已经连那块儿地皮的祖宗十八代都尽在掌握了。

  青山绿水小独栋,我那巴洛克的家。

  真是糟蹋了青山绿水和巴洛克啊。

  “我真的要住在这种地方吗?”我往后退了两步,不确定地问。

  “什么叫作这种地方?”严岩拍了拍我的肩膀,有点儿无奈地拦着我,“这是你家,你的家,当初是你自己亲自挑选,亲自布置,结婚用的新房!怎么样,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没。”我实话实说。

  “慢慢就好了。”严岩鼓励地笑笑,“进去吧。”

  切,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不过算了……过都过来了,重点是完全没别的地方可去,就姑且看看我这个用大分量暖色调,重点在于奢华,如暴发户般的追求着巴洛克风格,无处不在的繁复夸饰、富丽堂皇、气势宏大……的家,是个什么样子的。

  而且还有一件事我真的很在意……关于那个传说中的丈夫,以及……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个人存在……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开门,说实话并不是很清楚开门的方法,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抬手,门突然自己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就这么突然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所幸开门的方向朝内,才不至于撞断我的鼻子。

  那男人在看到我的时候显然也很惊讶,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皱了一下眉头。

  这就是我和我丈夫的第一次见面,以及见这一面的时候他的表情。

  他撞上我的视线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下,然后目光擦过我额头上的伤口,立刻变得漠不关心起来,之后就只是微微偏过头,声音冷淡地开口:“我今天不回来吃晚饭了,不用准备我的份了。”然后看也不看地就从我身边擦身而过。

  我侧身让过,整个人“昂”了一下,才看到门里站着一位不知道该用我的灵魂称呼为大妈还是用我的肉体称呼为阿姨的妇女。

  无法合理地打招呼好纠结,对方却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也没看我。

  “果然感情不好。”我只好转身对身后的严岩说。

  不好到这种程度吗?

  严岩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我深吸了口气,对着那个冷漠的背影清了清嗓子:“喂,前面走路的那只,对,就是你,穿深色西装拎公文包老婆出了车祸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今天晚上不回来吃晚饭的无情男士,不用左顾右盼了,说的就是你,麻烦你暂停一下你岁月的脚步。”

  其实他根本没有左顾右盼,我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了。

  “很好,就站在那里别动。”我快步走了上去,绕着他转了两圈,上下打量仔细对比,最后凑上去闻了闻,满意地点头,“目测年龄为30以上,相貌端正,头发浓密没有秃顶,目测身高一米八五左右,身材标准没有赘肉,身上有咖啡和烟草的味道,唔,好好闻。”

  “你在干什么?!”一阵沉默后,他冷淡地开口。

  “声音也很赞,没问题了,正点大叔,我中意。”我满意地点点头。

  这就是我一直很在意的事,自从知道28岁的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以及我已经结婚这件事以来,我就一直很担心跟17岁的时候完全相反的自己会嫁给一个散发着怪异味道相貌猥琐谢顶一米六左右发福的大叔。

  幸好设定反转还是有底线的,知道这件事真是让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对面的男人有点儿匪夷所思地看着我,目光从看向一个陌生人渐变为看向一个有病的陌生人。

  我光顾着松气,没有注意回答他刚才提出的问题。他似乎也没有问个清楚的意向,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还有事?”

  我摇头,随即又点点头:“名字。”

  他看着我:“……我叫什么名字?”

  这个事情真的不能特别怨我,住院期间我只要一想到自己结了婚这件事,脑子里就会冒出来一些恨不得自己没长过大脑的画面,被动逃避现实,整个人无比好奇又无比纠结,再加上所有出现在我面前的人除了严岩我统统不认识,以至于产生了一种以刚出生的鸡仔儿的心情讹严岩,提问几乎只逮着他,于是这个事情就更加难以开口。

  结果挣扎到现在,居然连这个人的名字也不知道。

  “我叫什么名字?”他重复了一遍,抬眼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也有可能只是远目了一下。

  “这个是车祸后遗症。”严岩负责任地开口,用他医生的口吻解释,“她在车祸中伤到头部,部分记忆丧失,只记得18岁之前的事。”

  “你是谁?”琇書蛧

  “医生。”

  他盯着严岩看了一下,又皱了一下眉,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眼光放回到我身上。

  “你要是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我就是那么顺便一问。”我对自己脱口而出的问题多少有些懊悔,这种问谁都可以的问题果然问本人就显得多余,原本是暂时不想掺和,但是既然都已经说出了口,对方却这种反应,索性不忍,干脆再多说一句,“对于出了车祸的妻子的状况一点儿也不知情的丈夫,估计快离婚了吧。”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然后冷冷地开口:“那正是我希望的。”

  “什么?”听他这么说我反倒愣了一下,虽说一直在强调夫妻感情不和,但是之前我还真没有想到这个层面,“真的快离了?”

  他看着我,似乎没有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么说来,难道是我缠着你不放,死活不肯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吗?”这么一说我又想到这个问题,而且几乎已经相信这个答案完全是正确的了。

  所有人都没有回答我。

  “啊,果然变成这样了。”我把脸埋在手心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刚刚才觉得设定反转还残存底线的惊喜瞬间就化为灰烬了,要不是对方浑身散发着离我五米开外的距离感,我真想拍着他的肩一起感慨:大叔,真是难为你了。

  他用那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放弃,移开视线和脚步:“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会面,赶时间,不奉陪了。”

  “哦,慢走。”我也需要独自伤感一下。

  “对了。”他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我看着他。

  “我的名字叫作郑伟嘉,再次记住了。”他盯着我,不带感情地说。

  “啥?”我愣了一下,吐出这么个字来。

  他显然不解我的反应,也站在那里看着我。

  “猫粮?”我把疑问说出来。

  伟嘉猫粮,外面够脆,里面够味,贵得没心没肺。

  ……

  他走掉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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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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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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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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