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振兴,再拖几天,这天可就要上冻了,活就没法干了呀。”
工程队的李队长好像听见了什么,下意识地往吴振兴跟前靠了靠。
“吴书记,拓宽的活,是不是干不成了?”
吴振兴微笑道,“不不不,拓宽道路的事儿,还是要干的,但是要暂时先缓一缓。”
“缓一缓?缓多长时间?我手底下的人,可都是有家有口,都是要吃饭的。”李队长说道。
吴振兴思忖片刻,“呃,给我三天时间。放心,这三天之内,你们的工钱我照付。”
李队长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那行,这三天我不接活,就等你们。至于三天后,咱们再说。”
吴振兴点点头,“行,就这么定了!李队长,有事儿你给我打电话。”
“好。那我们先撤了,吴书记。”李队长和吴振兴打了个招呼,便带着工程队走了。
吴振兴朝围观的村民也都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散了吧!散了吧!”赵老蔫和徐四平也跟着驱散围观者。
围观者陆续散去,吴振兴、赵老蔫和徐四平也返回了村委会。
刘振海见吴振兴拿自己没辙,一脸得意地起身,把大门锁好,哼着二人转小调也进了屋。
回到村委会,赵老蔫便迫切的想知道吴振兴该怎么解决刘振海不同意占用的问题。
吴振兴抽着烟,并没有表态。当一颗烟抽完的时候,才对赵老蔫和徐四平说了意味深长的四个字。
“心病医心。”
徐四平眨巴眨巴眼睛,“心病医心?这是啥意思?”
赵老蔫并没有询问吴振兴话语的含义,但是却一边抽着烟锅子,一边暗自揣摩着。
刘振海之所以突然变卦,全都是沈长河和赵老蔫搞的鬼。
那晚赵老蔫和女婿沈长河商议后,沈长河便从县城里找来了一个算命先生,次日便来到富强村将迷信的刘振海蛊惑了。
对于徐四平的困惑,吴振兴并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说,“行了,都回家吧,有事儿再通知。”
“振兴,至于怎么解决老刘头的事儿,估计你心里已经有谱了,那我们就不跟着操心了。”赵老蔫抽完一袋烟,朝桌子腿扣了扣烟锅,“但是,我有一件事没整明白。就算老刘头暂时没同意,工程可以先干着啊。”
徐四平点点头,表示也和赵老蔫有同样的困惑。
吴振兴顿了顿,微微笑道,“老赵,老徐,工程队如果照常施工,那么握在刘大爷手里的牌就变多了。如果摆平不了刘大爷,我们可以重新规划拓宽路线。可是一旦开修,就不能不修完。那样的话,我们就无路可退了。”
良久,徐四平恍然明白,“振兴,你这是给咱们留个后手啊。哈哈哈,高啊!”
“高,确实高!”赵老蔫也跟着夸赞,但心里却暗自嘀咕,“吴振兴,我倒要看看你这步棋怎么走!”
赵老蔫和徐四平各自回了家,吴振兴开始生火做饭。
党员大会的时候,赵老蔫建议吴振兴轮流去党员家吃饭的,但是却被吴振兴拒绝了,执意要将村委会厢房收拾出一间来,自己开火做饭。
吴振兴刚择完菜,手机微信便响了,消息人显示的是“小恶魔”,这是吴振兴对二十三岁女儿的爱称。自从吴振兴回东北担任村支书,就始终没有告诉女儿吴娇娇。也一直害怕女儿给自己发消息或者打电话,但要来的终归是躲不过去的。
“老吴同志,你很任性啊。”吴振兴打开微信,播放语音,吴娇娇悦耳声音中,夹杂着小脾气。
吴振兴一脸尴尬和歉疚,回复道,“小吴同志,希望你能谅解。三年后,爸爸再补偿你。行吗?”
少顷,吴娇娇回复了消息,“呃……我要说不行呢?”
吴振兴一愣,叹了口气,发送了一个大哭的表情。
少顷,吴娇娇发来消息,“哈哈哈,别哭嘛。这样吧,本小姐大人大量,就饶了你。但是,你说怎么补偿我?”
吴振兴一笑,发送语音,“你说怎么补偿?”
吴娇娇发来消息,“嗯……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告诉你。”
吴振兴无奈地一笑,发过去一个问号脸。
吴娇娇发来一个呲牙笑,和一则消息,“就这样,不说啦,我要上课了。老吴同志,你要照顾好自己哈,拜拜,么么么。”
“拜拜。”吴振兴回复完,脸上的笑容久久不去。
少顷,吴振兴继续开始做饭,没成想徐四平端着一大碗饺子来了。
“振兴,快趁热吃,酸菜肉的,刚出锅。”
吴振兴即将接过饺子,放在了桌子上,“哎呀,老徐,送啥饺子嘛,我自己对付一口就行了。”
徐会计呵呵一笑,“赶得好不如赶得巧,我到家正好饺子出锅,而且还包了不少呢。”
“那就谢谢啦,哈哈。哎呀,很久没吃正宗的东北酸菜饺子了。”吴振兴拿出饭盒,将饺子倒进了饭盒里。
“你要想吃了,随时给你包!”徐四平笑道,旋即又感叹,“振兴,如果刘振海不松口,咱们更换拓宽路线,那可就绕远了,要多花不少钱呢,这太浪费了。”
“是啊,至少多出三分之一开销吧。”吴振兴一边吃着饺子,一边叹息道。
徐四平咒骂道,“这个老刘头子,我小时候他就倔,倔到都能和牛顶起来,老了还是那副德行。”
“哈哈哈,正常,秉性难移嘛。”吴振兴大笑,“对了,老徐,十里八乡哪个阴阳先生最出名?”
徐四平愣了一下,思忖片刻,“呃……黄半仙吧。周边的人,看宅相墓,都找他。”
吴振兴“哦”了一下,继续吃饺子。
徐四平眉头微蹙,“振兴,你问这个干啥?”
“没事儿,随口问问。”吴振兴大口的吃着饺子,“嗯,饺子香啊,真是香。哈哈哈。”
“好吃,你就都吃掉,哈哈。”徐四平笑呵呵地说,然后抬头看了看挂钟,“吴书记,我得回去了,牛还没喂呢。”
“好好好,不送了啊。”吴振兴嘴里咀嚼着饺子,朝徐四平摆了摆手。
徐四平走后,吴振兴一边吃着饺子,一般若有所思。
……
赵老蔫从村委会回家后,大女儿赵玉洁和女婿沈长河回来了,还带来了小外孙子东东。
饭做好后,一家人围坐桌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其他人都吃完了,桌上只剩下了赵老蔫和沈长河。
沈长河面色微醺,“爸,吴振兴那边啥情况?”
赵老蔫一脸得意,“他现在是张天师下跪,没咒念了呗,呵呵。”
沈长河面露喜色,“真的啊?”
“当然。”赵老蔫又倒了二两酒,“他吴振兴若是有办法,就不会有改路线的打算。改了路线得多花三分之一的钱,之前谈好的赔偿户,也得对他有意见。这第一脚,吴振兴算是踢到石头喽。”
“第一脚踢不出去,后面的我看他还咋整!哈哈。”沈长河眉开眼笑地给赵老蔫和自己倒酒。
赵老蔫点点头,突然问道,“对了长河,那个算命先生你安排好了吗?”
沈长河呵呵一笑,“爸,你就放心吧,我早就安排他出去避风头了!”
赵老蔫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编筐编篓,重在收口。可不能最后关头,出了岔子啊。”
沈长河阴阴一笑,“嗯。爸,您就瞧好吧,吴振兴修路这出大戏,他肯定是唱不下去了!喝酒喝酒。”
“嗯,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喝酒。”赵老蔫举起酒杯,和女婿碰杯,一饮而尽。
翁婿二人喝完酒后,沈长河一家要回乡里,却被赵老蔫给留下了,称要和外孙子东东好好亲亲。
当天晚上,沈长河一家便住在了赵老蔫家中。
就在赵老蔫呼呼大睡的时候,吴振兴正在三里外的张家屯,风水先生黄大仙家里,陪同他来的还有郭学文。
黄大仙原名黄德友,现年七十岁。五十五岁之前只是一个普通农民,在五十六岁那年突然自称得道了,在自己家中开了堂口,给周边老百姓看“外病”。
所谓“外病”,就是中邪之类。
黄大仙好几次因为封建迷信,被公安机关警告过,但还是暗中偷偷进行迷信活动。
吴振兴和郭学文来到黄德友家,着实给黄德友吓得不轻,以为又是派出所来抓人了。
当郭学文说明了来意,黄德友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表示愿意帮助吴振兴解决修路的事。
“黄大叔,如果这件事办成,你可就帮了我们大忙了啊!”吴振兴高兴地握着黄德友的手。
黄德友一脸尴尬,“之前我开堂口,总是躲躲藏藏,被你们政府追着撵,没成想竟还派上用场了。”
郭学文在一旁笑道,“这叫啥呀?这叫歪打正着!呵呵。不过黄大叔,我可提提醒您,以后可不能再搞封建迷信活动了。如果在被派出所抓了,我这个乡委书记也帮不上你啊!”
黄德友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以后一定听政府的,不干了不干了。”
吴振兴这时从皮包里拿出来一条芙蓉王,放在了炕上,“黄大叔,为表谢意,这烟您收下。”
“哎呦,我可不能要。配合政府工作,这是应该的嘛。”黄德友连忙拒绝。
郭学文看着吴振兴和黄德友推来推去,上前将香烟摁在了黄德友的手里,“大叔,这烟您收下。政府找人办事,也得花钱啊,这太正常了。更何况,您干的是好事,更该收下不是?”
黄德友见推辞不掉,“那行,我就收下了。你们放心,我和刘振海熟悉,他肯定会信我的。”琇書蛧
吴振兴和郭学文放心地分头回了家。
第二天上午,赵老蔫特地路过村委会一趟,看见吴振兴坐在办公室整理档案,然后又去了一趟计划拓宽的村道,工程队并没有回来,仍旧冷冷清清,这才放下心来。
赵老蔫笑了笑,暗自嘀咕着,“吴振兴啊吴振兴,你就准备卷铺盖走人吧,呵呵。”
溜达了一圈,赵老蔫回到了家里,将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女婿沈长河。
沈长河得意不已,称一会儿要去南河套扒鱼,扒完鱼吃了中午饭,再准备回乡里。
赵老蔫称没啥事儿,也跟着女婿一起去。
到了南河套,翁婿二人穿着长靴子,拿着长长的扒网,在河沟子里用力的扒着鱼。
“爸,这儿的鱼不少啊,哈哈。”沈长河看着扒网里活蹦乱跳的小鱼,兴奋不已。
赵老蔫一边往塑料袋里装鱼,一边笑呵呵地说,“吴振兴就是这网里的鱼,跑不掉咱爷俩的手掌心。”
沈长河笑着回应,“那是!由您做后盾,我谁也不服,哈哈。”
铃铃铃……
赵老蔫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显示徐四平。
赵老蔫接起电话,“喂,老四,啥事儿啊,正和我女婿扒鱼呢。”
电话中,徐四平急道,“老赵,来村委会吧,工程队来了!”
赵老蔫一愣,“啥?”
徐四平说道,“丈量拓宽啊!刘振海同意了!”
“同意了?”赵老蔫愕然不已。
突然,赵老蔫身子失衡,一下栽进了水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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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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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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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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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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