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月的心思,就跟剥了皮的橘子似的,清楚明晰。
江画意的计划,宋嵩阳心中很是清楚。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不能节外生枝,此刻因担心而来,已经是极其逾矩之事了。
但是,他的心意,他也是要江迟月清楚的。
“迟月妹妹,如今你我二人不便亲近,此番来见你,已经是犯了大错,不过,我心里对你依旧如初。”
少年的目光郑重而认真,仿佛是许下了一个誓言。
江迟月重重地点了点头。
遇到这么好的家人和这么好的少年,她真是过分幸运了。
这样的幸运来之不易,姐姐尚且在为此事好好谋划,她也不能当猪队友打乱了姐姐的计划才是。
“嵩阳哥哥,我知道你的心思。”眼眸中露出一抹留恋,江迟月深吸了一口气,屏下烦乱心思,“你一定要等我。”
少女的表白,如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激起一片涟漪。
宋嵩阳心中微动,却是面无表情道:“既然表妹不在此处,那我便不打扰江姑娘了。”
说完这句话,宋嵩阳便是干净利落地转过了身。
“好。”
阳光将宋嵩阳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江迟月看着宋嵩阳策马离去,目光微动。
……
回了定北侯府,宋嵩阳屏退了身边众人,却是向着朝闻院而去。
窗畔竹帘拉起,墨色见宋嵩阳来欲出声,宋嵩阳却是伸出食指覆于唇上。
墨色噤声。
宋嵩阳轻步走向窗畔。
见江画意正在练功,宋嵩阳的心里微微一松。
萧少晗与崔娉伶被赐婚一事,宋嵩阳还担心江画意心中会伤心难过,如今看起来,倒像是并没有什么大事。
江画意和萧少晗之事,他的心中亦感到十分惋惜,只是,这是江画意的决定,他也只能选择支持。
至于萧少晗……
自从萧少晗被封靖王之后,自己似乎也有很久没有和他一起喝过酒了。
曾经自己是萧少晗的伴读,两人尚且需要顾忌身份不能太过亲近,如今,更是不能了。
宋嵩阳眸子微微动了动。
萧少晗被元庆帝赐婚,心情只怕更加难过,今夜,还是去看看他吧。
……
夜幕低垂,朝闻院一片寂静。
朱漆槅扇紧闭,窗畔竹帘低垂,秋言和扶瑾守在屋檐下。
屋内,圈椅上坐着的少年,黑衣如墨,眸色深深,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白瓷茶杯的表面,面色沉沉。
“你要找的消息,找到了。”
筹酩见江画意向来淡然的眸色微微动了动,嘴角轻轻动了动,“你不急着问?”
“你愿意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何须我问?”江画意浅浅一笑。
多日不见,筹酩竟觉得江画意身上多了些容纳天地的气度。
一个人的气度决定一个人的格局。
可筹码的眉头却是蹙了蹙,道:“你不想报仇了?”
见江画意不语,筹码不知为何,心底竟升起了一丝气愤。
脸色蓦地一沉,筹码深沉的目光紧紧盯着江画意,道:“死去的,可是你母亲,人生在世,有几人可像母亲一般待你,江画意,你的命,你的身体,你的整个人生,可都是你母亲给的!”
筹酩的眸子沉如黑潭。
对于江画意如今的不在意,筹码心中充满了愤怒。
他是因为仇恨才活了下去,也是因为仇恨,他和江画意一起创立了暗林,可是如今,他还在继续为他的仇恨事业而奋斗,江画意却说要退出了?!
“筹酩……我并没有说不想报仇,只是这人生中,有比
报仇更重要的事情,如果因为报仇毁掉了我们自己的生活,我想,这也不是死去的人愿意看到的。”
江画意之前还不觉得筹酩心中的执念如此之重,直到此刻,她自己放下了仇恨,才发现此事。
人生需要清算,只有清算了过往,放下了仇恨与执念,才能轻装上阵。
世人往往被表象所迷惑,在悲伤中不可自拔。
其实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放不开,看不透所带来的痛苦。
怨恨抱怨只会让人停止不前,只有真正懂得放下,懂得爱,才能让人的人生充满力量。
如今的江画意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是筹酩却是不明白。
江画意试图劝说筹酩,相识至今,江画意并不希望筹酩如此。
可是当一个人将自己心中所想变成了执念,他便是什么话也听不下去了。
此刻的筹酩便是如此。
江画意的话语并不能说服他,反而让他心中更加觉得江画意与他格格不入。
倏地站起了身,筹酩冷冷道:“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只知道,只有手刃仇敌,才能让死去的人安息。”
“虽然如今你的想法变了,但是我还是会继续帮你寻找消息。”
目光凉了凉,筹酩将手中密信放在了桌上。wWW.ΧìǔΜЬ.CǒΜ
“筹酩……”
江画意还想说什么,却是见筹酩目光一凉,一个抬头,筹酩手上的暗器便是朝着房梁上射了过去。
一声轻呼响起,宋无尘修长的手指夹着从筹酩那里收到的袖箭,缓缓落到地面上。
江画意面色微沉。
宋无尘这厮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不知道?
筹酩目光瞥向宋无尘指尖袖箭,却是一沉。
天下人能接他暗器之人屈指可数,这宋无尘,实力当真深不可测。
宋无尘咧开嘴一笑:“哎呀,筹酩公子武功高强,在下佩服佩服!”
筹酩目光瞥了一眼宋无尘,又瞥了一眼江画意,道:“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向江画意的时候,筹酩沉声道:“你与那姓萧的小子断情绝意,难道是因为这小子?”
江画意嘴角一抽,正欲解释,宋无尘却已经没脸没皮地笑着抢答道:“我倒是希望如筹酩公子所言,可惜……”
似叹息般看了江画意一眼,宋无尘道:“佳人心冷如铁,嫌弃在下得很呐。”
江画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宋无尘还想说什么,只见眼前冷光闪过,江画意的碎月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宋无尘眼睛眨了眨,乖乖闭好了嘴。
筹酩听闻宋无尘之言,目光却是深了深,“宋公子平日里,也是这般没礼貌的?”
筹酩是将江画意当作妹妹看待的,虽然今日两人生了罅隙,但是见宋无尘这般肆无忌惮的窥伺于屋顶,心中不由得也有些生气。
如此轻车熟路,也不知道已经这样干过多少次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宋无尘眼珠子转了转,果断否认。
可筹酩岂会相信,眼见袍裾微动,便是要跟宋无尘动手起来,江画意闪身上前,却是拦在了筹酩面前。
“不可。”
江画意的背影纤细却坚毅,宋无尘隐隐嗅到一阵带着药香的清甜气息扑入鼻中,眸子一瞬间竟有些恍然。
江画意,这是在维护他吗?
宋无尘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丝丝缕缕如麦芽糖一般的甜意。
原来甜,竟是这种滋味。
筹酩见江画意举动,眉目一皱:“你要护他?!”
江画意峨眉也微微蹙了蹙:“他是我朋友,此事你不必管,我自己处理。”
宋无尘和筹酩但是武功高强之人,若是在这里打起来,朝闻院岂不是要拆家了?
筹酩不知江画意心中所想,只是见江画意如此,却是冷哼道:“行,反正你现在变得我越来越不认得你了!”
说完这句话,筹酩便是直接离开了。
宋无尘心中闪过一丝隐秘的得意,却是听得江画意冰凉的声音传来,心里一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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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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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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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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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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