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斜靠于榻上的妇人,穿着一袭正红色绣着水云暗纹的罗裳,肤白胜雪,吊眼微垂,颧骨略高,生得容色冷艳,灼灼逼人。
而其女江清欢,将军府的二小姐也坐在宜安郡主旁边,手指翻飞,正绣着丝帕。
一袭娇嫩的浅绿色罗裙一张尖尖的瓜子脸,秀眉杏眼,纤弱美貌,楚楚动人。
论起美貌,自然是江清欢更胜一筹,但是若论通身的气度,便是宜安郡主更为出色。
却见大丫鬟慧莲急匆匆进了内室,宜安郡主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悦的表情。
“何事这般匆忙?不知道本郡主和欢儿休息时不喜旁人打扰么?”
慧莲对宜安郡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畏惧,虽已服侍宜安郡主十几载有余,宜安郡主淡淡一句,也让她忍不住将头更往后缩了缩。
“回禀郡主,将军回来了。”
宜安郡主的眉头一皱,面色也变了。
慧莲的声音带着些怯弱,若是平日,定是要被宜安郡主好好骂上一骂。
只是今日有旁的事情左右了宜安郡主的心思,慧莲算是逃过了一劫。
“父亲今日为何这么早便回来了?”
江清欢纤纤玉指放下丝帕,抬头瞧了一眼宜安郡主,秀眉微蹙,复而才看向慧莲。
听见江清欢和蔼悦耳的声音,慧莲如蒙大赦。
虽未被宜安郡主责备,但站在宜安郡主面前,对她已实属酷刑!
宜安郡主陆宪之父陆亭乃当今崇德皇后之胞弟,陆亭膝下三子三女,宜安郡主排行老六。
而建文帝与崇德皇后伉俪情深,恩爱有加,为博皇后一笑,更赐了陆宪郡主封号,另有郡主府一座。
皇室对宜安郡主的恩宠看重,可见一斑。
上有崇德皇后对胞弟之女是“爱屋及乌”的疼爱,下有父母兄弟姐妹的关怀溺爱。
宜安郡主性子难免娇纵恶劣难以伺候,平日里对身边的下人稍有不满则是非打即骂,更何况是自己情敌的女儿?
将军因公务缠身无法亲去接江画意回府,她便自荐接了这一任务。
明明算好了将军回来的时间,怎的这边江画意还没到,将军就先回来了?
慧莲低头敛眉答道:“奴婢不知……”
慧莲话还没说完,宜安郡主已经一个枕头抄过去扔在了慧莲脸上。
“什么都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狗屁无用的东西!”
慧莲惊惶不已,丝毫不敢抬头看宜安郡主此刻是什么表情。
偏偏喜莲那丫头上次被宜安郡主用砚台砸伤了脑袋,若是带伤赴任,只怕更惹得宜安郡主生气。
慧莲眸中雾气连连,不敢吱声。
江清欢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慧莲一眼,“你先下去吧。”
慧莲慌忙点头,却也不敢疾速逃离,只颤着身子慢腾腾往外缩。
江清欢微微俯身,捡起了地上的枕头放到了一旁。
“本就是这丫头不懂事,身为本郡主的丫鬟,竟这般闭目塞听,要她何用?”
宜安郡主抬头看了一眼默默不语的江清欢,目光微闪,似在为自己方才的行为辩解。
只是对上江清欢那一双冷淡的眸子,张了张嘴,脸上的气势瞬间就弱了下来。
“欢儿,你可是生为娘的气了?”
语气小心翼翼,还好此刻屋中并无一人瞧见。
若是外人知道在外尊贵冷艳的宜安郡主和乖巧可爱的江清欢母女俩在家竟是这般相处,恐怕要惊掉下巴。
不过,天不怕地不怕,连定北侯府都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宜安郡主确实很怕自己这个亲生女儿。
明明通身气度皆柔和至极,却偏偏是那淡淡的一眼,就让宜安郡主说不出话来了。
看见宜安郡主这么小心谨慎的样子,江清欢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母亲若是将身边的人都打伤尽了,往后又有谁愿意真心服侍母亲?”
江清欢的一句话清清淡淡,宜安郡主下意识抬起了下巴,回口道:“本郡主的姑姑可是当今崇德皇后,谁敢对本……”
“母亲,慎言。”
宜安郡主话还没有说完,江清欢秀眉微蹙,便是开口打断了宜安郡主欲说出口的话。
“崇德皇后德行兼备,断不会允许身边之亲属借她之名在外……”
宜安郡主被家里宠坏了,又得皇后姑母抬爱,便是出嫁到了将军府,也是自持身份,自以为有崇德皇后撑腰,人人都该谦让自己。
但江清欢却是清楚,崇德皇后对宜安郡主所做的这一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方面是因为宜安郡主是她亲弟弟的女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宜安郡主所做之事于崇德皇后并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妨害。
若不然十几年前宋玫虞以平妻之礼嫁入将军府,崇德皇后身为宜安郡主的姑姑,既真心怜爱侄女,又怎能允许?
可叹宜安郡主还跟自己哭诉,说是老定北侯夫人进宫威逼,崇德皇后不得不答应,若不然将军府定只有她一位主母,她也不用受京中贵夫人们私底下的嘲笑。
崇德皇后可是在六年内从一个身份低贱的美人升至如今的中宫皇后之位,执掌凤印。更是让数年前在帝京平平无奇的陆氏一举跃为如今京中人人提起来都要高看一眼的高门大族。
为了避嫌,只让陆氏族人做些清闲不染朝政的官职。
获得重臣百姓敬仰,更得建文帝敬重信赖。
建文帝为表对中宫皇后看重,便将崇德皇后最疼爱的胞弟之幼女破格封为郡主。
如此深谋远虑,凭一己之力使自己和家族推至高位,又不得他人只字片语诟病的厉害人物,怎会为老定北侯夫人相逼至此?
恐怕是知晓建文帝器重需要定北侯府,为了获得建文帝的看重,也卖定北侯府一个人情,才卖了亲生侄女的幸福。
可惜母亲是个拎不清的。
若是宜安郡主真的做得太过了,姑侄情分,不值一提。
“母亲知道了,下次不提皇后姑姑的名讳便是。”
宜安郡主作出一幅头疼的表情,江清欢瞥见宜安郡主的模样,到嘴边的话便是没再说下去了。
只是突然想起方才宜安郡主知晓将军回来时有些奇怪的表情,江清欢眸色渐深。
方才被母亲责打丫鬟的事情分了心,竟是忽略了那一刻宜安郡主奇怪的反应。
“母亲可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清欢?”
少女声音清甜悦耳,目光中仿佛洞察一切的寒光却让宜安郡主忍不住一憷。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宜安郡主依旧笑着,只是对着江清欢视线的目光忍不住微微偏了偏。
江清欢看见宜安郡主这幅心虚的样子,心下了然,眉头已经是深深的蹙了起来。xǐυmь.℃òm
“母亲若是不说实话,等会儿父亲寻到了雍和堂,清欢不知事情为何,可是半点帮不了母亲。”
宜安郡主一听此言,表情动了动。
往日里她所做的事,少不得要江清欢帮她处理后事。
若是不让江清欢知道,自己恐怕是会弄巧成拙。
只是要她向女儿承认自己做错了事,宜安郡主又实在是拉不下脸来。
只因事前江清欢曾三令五申告诫她,万万不可轻易对那人的女儿下手。
偏偏自己咽不下这口气,硬是瞒着女儿做下了此事,此刻将军又在意料之外突然回府,她唯恐被将军瞧见自己这般刻薄那人的女儿。
咬了咬嘴唇,宜安郡主终是打算将事情告知江清欢。
可叹自己在外面骄傲自持,如今却对自己女儿的视线避之不及。
却是听得外面的慧莲扯着嗓子大喊道:“将军来了?奴婢这就去通知夫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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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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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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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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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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