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湘扶着飞羽的胳膊下了马车，一边进府门一边问道，“卢夫人还在？”
迎着林湘进门的小厮道，“对，还在，折风姑娘正陪着逛呢。”
林湘道，“逛？逛咱们府？”
小厮点点头，“是，逛了花园，又去看了厨房，这会儿，应该在后院的马厩那边。”
林湘皱眉，这卢夫人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在她府里逛了个遍。
“那走罢，我们去马厩那边。”
马厩。
卢夫人看着马厩里的马，膘肥体壮、皮毛锃亮，笑道，“好马。”
折风道，“是，听说是用西域那边的马育的。”
马厩的小厮看到人来，也不说话，躬身行了礼，抱着饲料放在食槽里，便退下了。
卢夫人瞧了瞧马厩里的样子，道，“这么大的林府，不好管罢。”
折风点头，又摇头，“上手了就好了，娘子家规定得严，有赏有罚，倒也好管。”
卢夫人看了折风一眼，“哦？都有什么家规，说来听听。”
折风抬头，正要说的时候，瞄到林湘站在后院门口。琇書網
她笑道，“回夫人，我家娘子回来了，家规还是让我家娘子和您说罢。”
卢夫人回身，瞧见林湘道，“林制衣过年期间都要巡查铺子，真是勤劳。”
林湘看到卢夫人后，按着女子见长辈的礼，屈膝行礼道，“哪里，过年正是做生意的时候，需要四处看看，免得下人偷懒懈怠。”
卢夫人道，“行了，逛了这么久我也累了，扶我去歇会儿罢。”
她边说边把手伸向林湘，林湘笑着扶着她的手臂道，“正好备了客房，夫人可以小憩一会儿，我让厨房准备午饭。”
卢夫人边走边道，“行，你安排罢。”
折风瞧见先行一步去了厨房，林湘则是扶着卢夫人去了西跨院备的客房休息。
服侍了卢夫人休息后，林湘轻轻招手，低声道，“吴妈妈，这里都有侍女伺候着，若是有什么要吩咐的，打发她们去便是。”
吴妈妈笑笑，“麻烦林制衣了。”
林湘笑着摇头，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屋内。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吴妈妈道，“夫人小憩不喜太多人，你们都出去罢。”
“是。”
原本待在屋里的两个侍女，迈着小步出了屋门。
倚在榻上的卢夫人睁开眼，挑眉示意。
吴妈妈点头，“都走了。”
卢夫人坐起身道，“哎呦，快给我捶捶腿罢，走得快累死我了。”
“哎。”
卢夫人揉捏着腿道，“你觉得这个林制衣怎么样？”
吴妈妈道，“有些和传言不一样，有些倒是和传言一样。”
卢夫人道，“哼，哪些不一样，我看都一样！”
吴妈妈笑着给卢夫人按腿，“夫人说得这就是气话了，夫人不也挺喜欢她的吗？”
卢夫人瞪了她一眼，“喜欢？谁说我喜欢了？我不喜欢她。”
吴妈妈笑笑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卢夫人道，“还是晗儿眼光好。”
吴妈妈笑着应道，“是。瞧着林制衣，是个治家的好手呢。”
卢夫人想了想，微微偏头，不情愿地道，“孤女，没得母亲好教养，这样确实不错了。”
吴妈妈道，“听说，林制衣的母亲是去年七月去世的，那会儿林制衣都十六了，其实该有的教养都有了。”
卢夫人点头，“也算罢。”
今日她查看了花样、厨房、马厩三处，从花园里能看出，林湘还是有些品味的，不是不懂园艺之道的人。
若是林湘知道，她心里一定会说，其实花园都是齐管家找园艺大师设计的，她半点没参与。
卢夫人默默回想，厨房嘛，人多眼杂，又是捞油水的重地，最是容易有是非争执的地方了。
可是今日她瞧着，林府厨房的人，分工明确，做事都颇有条理。
而且大家彼此都和和睦睦的，也互帮互助，没见有人红眼闹脾气。
一般就算是普通官宦人家，厨房里也不免有些污糟事，在这儿倒一点都没瞧见。
确实管得还行。
再说马厩，别人家的马厩又脏又乱，就算是卢家，一时不收拾也有异味，今日去林府的马厩，那里却没有什么异味。
说明下人打扫的勤快、干净。
没有好的规矩，下人是不会令行禁止，认真做活的。
卢夫人左思右想，挑了林湘一个缺点，“可惜命不太好。”
吴妈妈没接话。
这话可不好接。
卢夫人又道，“回头要了八字，要好好合计一番，别让她克了我的晗儿。”
吴妈妈道，“是，要找个大师好好看看。”
卢夫人道，“之前听说皇上在宫里请了个大师？咱们要不想办法请他来给两个孩子看看？”
吴妈妈笑，“皇上宫里请的大师，是信佛的罢，跟算八字沾不上啊。”
卢夫人抬头想了想，“好像是，那回头就请宫外紫云观的随意师父？听说她算八字很准的，像崔家文家什么的，都在她那儿算过。”
吴妈妈捏着卢夫人的腿，“都好，不过……林制衣那边，怎么拿啊？”
一般郎君娘子嫁娶，都是长辈一手操办，如今林制衣是孤女，甚至连亲近的长辈亲戚都没有，嫁娶一套礼仪下来，没有长辈操持，先不说途中有多麻烦，而且脸上也不好看啊。
卢夫人捶了捶腿，“确实是个麻烦事，你之前出去打听，不是说文家老夫人对她挺好的吗？要不去请文家老夫人帮忙？”
吴妈妈摇头，“那会儿是好的，后来不是宫宴上出了点事儿吗？柯家娘子那个裙子是林制衣做的，文家老夫人就疏远了。”
卢夫人道，“哦，我想起来了，那次宫宴我没去。哼，那个文家老太太也是个趋势附热的人。”
吴妈妈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认她当义女的人……”
卢夫人喃喃道。
吴妈妈道，“要我说，永阳城想认制衣做女儿的人多着呢，问题是，制衣愿不愿意。”
卢夫人低头看了吴妈妈一眼。
吴妈妈接着道，“制衣现在是直接供的宫里的用物，还有六品官傍身，时不时能见着皇上，哪家女儿有这殊荣？反是制衣，若是认了一个不当的义母，反是拖累。”
卢夫人点点头，正要说话，听到屋外的脚步声，赶紧挥手让吴妈妈扶着自己躺下。
门外有侍女的声音响起，极低，“吴妈妈，夫人休息好了吗？厨房要不要这时候上菜？”
吴妈妈瞧见卢夫人点点头，便道，“嗯，上罢，夫人已经醒了。”
门外的侍女道，“是。”
卢夫人又从床上起来，“走罢，去吃饭。”
吴妈妈扶着卢夫人出了房门。
前厅。
饭菜正在一一上桌，林湘在一边和折风低声说着什么，看到卢夫人进门，上前屈膝行礼道，“夫人，您坐。”
卢夫人点点头，“嗯。”
坐定后，卢夫人接过旁边侍女递来的湿手帕，擦了擦手，问道，“都是什么菜啊？”
林湘道，“有八宝葫芦、清炖狮子头、水盆羊肉、葫芦鸡什么的，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就让她们都做了些。”
卢夫人道，“嗯，是不错。我尝尝。”
她一边尝，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林湘，见折风给林湘布了菜，林湘夹起小块，小口小口地嚼着，没有声音，也不露齿，喝汤也是如此。
看了半晌，卢夫人收回心思，专心吃起眼前的饭菜。
午后，卢夫人告辞，折风指挥着小厮，给卢夫人又带了好多东西。
卢夫人和吴妈妈坐在马车上，卢夫人哼道，“知道的人是去看她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卢家缺钱，去她家要了呢。”
吴妈妈低低笑了，“林制衣送的东西，值钱的倒是不多，大多都是夫人和主君都用得惯的小玩意儿。”
比如卢夫人其实每隔一段时间要给暖房的花换土。
花土的沙子不能太多，不然浇上水存不住，但是土又不能太多，不然捂的花根太严实，花会死。
图呢，还不能没有肥力，所以要加一些牛羊的粪便，可是加了粪便，花土的味道便不好。
最近又该换了，之前的土放的时间太长不好用，卢夫人正发愁呢。
正巧，林制衣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土，装了两大袋，说是能用来培植养花。
她看过了，那土绵软松散、肥力也好，几乎没有粪便的异味，就让小厮放在后面的马车上了。
这份心思，可不是区区银钱好买来的。
吴妈妈轻轻推了推卢夫人，卢夫人哼了一声，“算她有心。”
林府。
送走了卢夫人，林湘回房准备小憩。
林湘边躺边道，“连着几日要躲，没想到没躲过去，卢夫人真是有耐心。”
自从初六那天，卢元晗告诉她，卢夫人要来林府以后，她就每日都去看铺子。
她还带着飞羽要么去画舫里听曲，要么去戏院听戏，早上很早就出门，晚上月至中天时才回府。
反正是早出晚归，能不在府里待着就不在府里待着，想着卢夫人扑了个空，就会直接回去了。
倒是没想到，卢夫人会一直待在林府等她回来，她在玲珑坊听到小厮来报的时候，只好回来看看。
折风道，“娘子为什么要躲？是不想见嫁给卢郎君吗？”
卢夫人来是什么意思，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就是来看看林湘怎么样，到底能不能娶，百闻不如一见嘛。
林湘想了想，盯着折风很认真的说，“其实也不是，我只是有些没想到。”
没想到真的要成亲。
她自己一个人过了很久，年少时也想过要不要嫁人，后来各种事情各种变故，她都没再想过，也没时间想。
自从去年自己重新活在这个林湘的身子里，用着林湘的名字活着，心心念念的还是以前的事。
当初一闪而过招赘的念头，也是想着让他管林家，自己去查过去的事。
但是现在林家管得很好，她根本不需要靠招赘来帮忙，她完全可是两件事同时做。
所以成亲这件事，被她抛掷脑后。
直到初六那天卢元晗跟她说的时候，她才惊觉，她好像要考虑成亲的事情了。
但她又不是很能真的接受，所以一听卢夫人要来，第一个反应是躲开点。
见面这件事，能推多后就推多后。
但是卢夫人执着，在她府里等了那么长时间，不见面实在说不过去。
所以她就回来了，唉。
林湘拢了拢薄毯，“算了，走一步看一步罢。”
折风瞧着林湘的样子，似有忧愁，不好再说，“是。”
说罢，便轻轻退出了屋子，林湘睡了过去。
大年十三，傍晚。
林湘派出去的人从各地买家手里把东西都买回来，送到了她跟前。
前厅这会儿正有个人战战兢兢的，他道，“娘子，今日有个车夫赶车不注意，一不小心翻了车，车上的货都给磕碰了，您看……”
林湘端着茶，示意他坐，“人怎么样？”
“啊？”
“我问你那车夫人怎么样？”
“哦，车夫人没什么事，就是擦破点皮，但东西……”
那人也不敢真的坐，挨着椅子站着。
林湘道，“嗯，先让他们把货抬进院子里，我看一眼再说。”
“是，”那人躬身道，又往外跑了两步，“把货抬进院子。”
院外五六个人，把货一一抬了进来。
一会儿，院子摆了各式物件，有雕花家具，有樟木箱子，还有深色的琉璃器，什么都有。
有个红木雕花衣柜，边角磕掉好大一块漆，木头也裂了缝，想来这就是那个翻车的车夫拉的货了。
林湘瞄了一眼，瞧见那人还战战兢兢的，道，“算了，大过年的，以后别再犯了，回去休息罢。”
“哎，”那人一脸喜色，连连鞠躬道，“多谢娘子，多谢娘子。祝娘子新年安康，如意万福！”
林湘摆手，示意折风送她们出去。
飞羽瞧着满院的东西，有些奇怪，“娘子是要换新陈设吗？”
林湘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不是，不是换新陈设，是有其他事情要做。你去叫云华她们几个来一趟，三五个人就行。”
飞羽不明所以，微微屈膝道，“是。”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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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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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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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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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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