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万寿节前三天宫里置办了三天大宴,请文武百官,宗亲功勋饮宴,到正日子那天,昱帝反而说,不用请太多人,就几个儿子带着家小过来陪他吃个饭就好。
“这还是安王提议的,说大宴看着热闹,自家人反而没说上几句话。叫上你恒王叔,还有勃王一家子,就咱们几个至亲骨肉,好好吃顿饭。”昱帝说。
“那便依父皇的意思。”梁漱玉说。
寿宴摆在大昭殿,中心舞台做成寿桃模样,舞娘在寿桃中曼舞,再配以丝弦,左手坐着太子,往下是安王,禹王,舒王和太皓,右手坐着恒王,往下是勃王。
一家一家贺寿献礼后,夫妻坐在一处,孩子们另外单独坐,也能坐满两桌,昱帝在上面看着心里欢喜,“咱们梁家总算又开始人丁兴旺了。”
“是啊。“恒王说,“好久没看到这么热闹了。”除了太子妃新得了一个儿子,安王妃在太子妃之前两个月也生了一个儿子,总算圆梦,如今脸上没有那几年的抑郁,眉开眼笑的很是开朗。
“不过你们还是得继续努力,都还年轻,努力生,多生几个。”恒王说。“多子多孙,陛下看着就高兴。“
昱帝笑着点头。他父皇子嗣运旺,可惜生的多,存活的不多,他这一辈子嗣运都不好,好不容易太子这一辈子嗣运都不错,那可不得多生点。
都是至亲,大家都十分轻松,喝到半酣,安王都走动着去敬酒,他最是腼腆的,看来是真高兴了。柳望舒操心孩子们那两桌,喝的便少了些,看孩子们都开始点头犯困了,就让人先把孩子们抱出去安置。
“先都到侧殿休息,等他们父王母妃回去时再捎带上。“柳望舒说。侧殿之前就安排好,有人有铺褥。
玉钿跟着去的,等会还要回殿给柳望舒回话。
经过回廊时,她看一眼廊下侍卫,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她回到柳望舒身边先说小郡主和小世子们已经都安置好了,奶娘带三爷先回去了,皇太孙说要留在侧殿照顾他们,二爷跟太孙一起。“
柳望舒点头。
玉钿欲言又止的,“方才回来的时候奴婢发现今日不是周统领在外守卫觉得还挺奇怪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周统领也只是一个人,他也不能天天都当值,许是陛下见今日是家宴给他放假了。“柳望舒笑说。
梁漱玉见父皇喝的差不多了就准备起身劝父皇散宴,还未完全没站起就重重摔倒在地上,把面前几案都推动了。
“哈哈,太子哥哥喝醉了。“禹王还笑话他,”太子哥哥酒量可不怎么样?“
柳望舒第一时间就想要去扶他,但是身上使不上劲,她歪在一处,扶着头,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涌的恶心。
勃王也发现不对,惊恐到地后说,“这酒里有毒?!“
不过顷刻之间,方才还欢声笑语的宴席变成了东倒西歪的现场,舞姬乐手还是侍奉的宫女惊叫着从大殿逃走,不过片刻就歪歪倒在地上。
昱帝也浑身无力,纵使心内焦急也不敢露出分毫,只是紧张看着大殿门口,这外面有人守着,肯定会有人从外面进来。
但是等了片刻,大殿门口依旧静悄悄。
所有人都瘫软在地上的时候,安王一个人站了起来,慢悠悠的又拿了一壶酒,走到昱帝门口。“父皇,儿臣敬你。“
昱帝看着他,“是你?“
“没想到吧。“安王笑得很开心,面上哪还有那些终年不化的郁气和不得志,”父皇心里最没用最窝囊的儿子,竟然会有这样的惊人之举?“
“父皇觉得我不像你,当年父皇血溅大昭才得得皇位,这里的每一块石板都曾沁润了梁家人的血,现在我也这么做,像不像你?“
“逆子,胆敢。“昱帝又惊又怒。
“安王,你疯了吗!“禹王倒在地上说,”你生来有疾,就算你谋反,也轮不到你当皇帝,你费那个功夫干什么?“
“谁说我要当皇帝了?我对当皇帝一点兴趣都没有。“安王皱眉说,他看向昱帝,”当然,我也不会伤害父皇你。“
“你们饮下的是软筋散,吃了只会没有力气,等躺上个三五时辰,就能恢复正常。“
不过安王上前把昱帝扶正,还让周有珍好好扶着,“接下来的好戏要父皇好好看着才行。”
他又费尽力气去把恒王,勃王,“本来以为只有我们兄弟几个,没想到父皇又请了你们,那就请你们做好看戏,-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
然后又去把太子,禹王都扶正,王妃们避嫌就不碰了,邱子昂流着眼泪看着他,“王爷想做什么?”
“王爷做什么也想想你的孩子们,你儿子才出生五个月,你做什么要害他?”
安王看着她的眼泪似有不忍,从袖子里拿出帕子遮盖住她的眼,“你就当是倒霉嫁给了我,半点好处没有享到,还要受我的牵累。”
“所以我早说了我不想要儿子。”
“不是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禹王问,“你又不想当皇帝你弄这一出,这一点都不好玩。”
“你赶紧把解药给我们吃了,再去跟父皇认错,趁还没有铸成大错,父皇兴许能饶你一命。”
安王突然从案下拿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一剑刺向禹王胸口,禹王登时毙了命,许小仙尖叫一声晕死过去。
安王又拔出剑,那剑尖还滴着血,安王一脸笑的对昱帝说,“现在大错已经铸成了,父皇,你注定少了两个儿子。“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梁漱玉问。他看着那柄剑,刀刃并不算好,剑柄镶的宝石也不起眼“你拿着的剑可是德佑八年父皇万寿赏赐的剑?”
“太子果然好记性。”安王说,“这是父皇赏赐我的剑,也是我此生得到父皇的第一件赏赐,这一柄剑是当时所有剑里最丑最寒酸的,不过幸好还多了这么一柄你们都不要的剑,这才便宜了我。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我要用剑将父皇的儿子们一个个刺死在他面前。”
“你这个畜生,你长到如今陛下可有半点对不住你,你要这样行事?”恒王骂道。
“他对的住我?哈哈,那么长一段时间里,谁知道还有个皇长子?父皇抱着新出生的太子说这是朕长子时,他对得住我吗?”安王吼的脖间青筋暴起,“我生来有疾是我想的吗?父皇觉得我残疾丢了面子,那为什么不在我小的时候就干脆杀了我?”
“父皇不想杀子,又不愿意看到我,我没有母亲,我是怎么长大的,我的好王叔,你真的想听吗?”
“不,你不会想听的,像你们。”安王用剑指着所有人一圈。“你们都是好命,生下来健康,上有父母护着宠着,走到哪都有人行礼问安,阿谀奉承,哪里会想到一个不被陛下喜欢的跛脚皇子,在宫里该怎么生活下去?”
“说出去是天皇贵胄,父皇你知道,小时候我为了一口饭,学过狗,当过胯下之骑,被人尿了一脸一身,哈哈,我算哪门子天皇贵胄,我连宫外最落魄的乞丐都不如。”
“你小时候发生的事朕一无所知,有人欺负你,你为什么不说?”昱帝说。
“不说,我也要能见着父皇面再说吧。”安王笑,“不过后来长大一点就好了,不会再有这样的屈辱,只是吃的少点用的少点无人问及无人关心,像个野孩子一样,也长大了,能出府我很开心,我终于能吃一口热乎乎的饱饭了。”
“大哥,我知道你先前受了委屈,但是这些事跟陛下没有关系,陛下若是知道,肯定不会让人这么作践你,当年那些欺负你的人,咱们把他们找出来,挫骨扬灰,狠狠出一口气。”勃王走温情牌说,“陛下不喜你还是留了你的性命,让你出宫建府,给你找了那么好的王妃,生儿育女,也给你安排了差事,人人都要敬重你,眼下日子越来越好过的,大哥何必想不开,将美好生活就此断送,”
安王看着他,“其实我也想过现在日子确实不错,女儿们乖巧可爱,王妃虽霸道些,但也全心全意为我着想。”
“我第一次知道被人着想是什么滋味,那滋味美不可言。”
安王闭眼陶醉了一番后变的面无表情,“但是过去不放过我啊,我总是做噩梦,梦到自己还是那个懦弱的没有自保之力的小孩,毫无自尊的跪在地上祈求那一点剩菜残羹。甚至白天越是有人尊重我,晚上我就越做恶梦。”
“我不报仇,这一辈子的心结都结不了。”安王说,“父皇眼中从来都只有三个儿子,我就要让父皇失去这三个心尖上的儿子。”昱帝和梁漱玉都第一时间去看坐在末尾的舒王,没看见人才心下稍安现在不在这殿内才是安全,柳望舒小声对梁漱玉说,“方才让孩子们去偏殿休息时,舒王和太皓就跟着去了。“
只是现在就是担心偏殿还是太近了些,如果安王另有安排,那这次真的要被人斩草除根。
“你还好吗?“梁漱玉问她。
“我还好。“
“晋王不用,他被父皇贬为庶人,在父皇心里,他这个儿子已经死了。”安王还在说,“禹王已经死了,现在就只有太子,等杀了太子,我便自尽。”
“父皇一向觉得自己是个慈父,对这个结局,慈父满意吗?”
“你恨朕冷落了你,致使你得到了不公对待,你也不用杀你的兄弟,直接来杀朕便是。”昱帝说,“冤有头债有主,是朕生了你又不管你,你来杀朕。”
“父皇果然最心疼太子。”安王说,“其实不止我,晋王,禹王,谁不羡慕太子?父皇以为晋王为何一直对太子看不顺眼,在太子堕落那几年,处处要踩太子一脚?父皇又以为禹王为何只跟晋王亲近,却对太子敬而远之。”
“大人都以为小孩不懂,其实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父皇疼爱一个孩子是什么样,才会知道自己在父皇心里根本算不得什么。”安王说,”父皇是不是以为自己疼爱太子,对其他儿子也挺好的。“琇書網
“这也就是父皇这么以为。“安王拎着剑往梁漱玉走去,”心都是偏的,怎么会觉得不公呢。“
“逆子,你来杀朕。“昱帝急着大喊,“来人,来人,救太子的命。”
安王看着梁漱玉,即使命悬一线,他依然平静如常,知道安王是为了泄愤后一句话都没说,不求饶也不安抚,“太子,你知道我羡慕你什么吗?”
“我最羡慕你有一个好母亲,贵妃娘娘生的那么美,又那么温柔,身上香香的,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
“我多想贵妃是我的母亲,那样即使我生来有疾,她也不会瞧不上我。”
“我也挺羡慕我有个好母亲的。”梁漱玉说。
“那我送你去和她母子相聚,你也不会怪我吧。”安王说。“咱们得加快时间,没想到勃王妃还挺能挪得,都快要挪到门口了,等外面的侍卫发现不对,就没机会了。”
梁漱玉闭眼道,“望舒,闭眼。”
一剑刺下来,不见伤痛,熟悉的馨香软倒在他怀里,梁漱玉睁开眼,柳望舒不知何时蓄满了力气找准时机挡在了太子身前受了这一剑。
她还用手握住剑不让安王拔出,血从嘴角流出来,她看着安王说,“你想杀了兄弟们来解除儿时的噩梦,但是时间不可追,你受过的苦不会消失,现在杀了他们又能有多痛快?”
“一人一剑,太子这剑我替他受了,我替太子保证,祸不及你妻儿。”柳望舒说着又换了厉色,“父皇亏了你,你寻仇是你的因果,但是你的妻儿又为何要承受你今日所造之因果,他们又何错之有?”
“望舒。”梁漱玉声音都颤抖了,他眼帘都是血,但是他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安王的软筋散主要是喂了男人,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相信我,我死了,太子会比他死了更难受,你大仇以报,也想想人间。”柳望舒说。
安王松开剑柄,这时候勃王妃已经快爬到门槛,守卫犹疑的往后看了几眼,这歌声可停了一段时间了,怎么还不见人出来。
难道是有什么变故?
就是回头的时候看到地上蠕动的人,飞快看了一眼向前来,这才挥刀进了殿来。
安王知道后面有人来了,剑现在在太子妃身上,他就从腰间摸了一粒药咽下,他似脱力般的坐下,“若还有下辈子,父皇就直接杀了我吧。”
柳望舒感觉自己越来越冷,但是奇异的并不觉得痛,她吃力抱起梁漱玉的手放在脸侧,笑着说,“看来我只有太子妃的命,没有皇后的命。”一次两次都是死在太子妃上,只不过这次她心里很安定。
“殿下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看着我们的孩子成人。等你死后我会问你的,你若答不上来,我就不理你了。”
柳望舒又呕出一口鲜血,“你若答的好,我就不喝孟婆汤,下辈子我还嫁你,可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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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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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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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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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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