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春风十里有娇兰>316.独梦成殇
  我耸耸肩,环看了四下发觉屋内整洁干净,有近一个月没来过了,这期间阿平也出过宫,那是谁来打扫的?还没等我发问就被他瞧出了疑问:“自是有安排了人每日前来打扫了。”

  这时我没将他话放心上,径自去灶房烧水喝。既然夜里也睡不着,不如泡上一壶茶,这边好茶叶与茶具都是齐全的。等水开后我就让阿平去灌水壶,我取出了茶具先烫了烫就开始泡茶了,等一壶新茶泡好后一人斟了一杯。

  阿平先抿了一口,却说了句与茶毫无关系的事:“你好久都没酿桂花酿了。”

  “你不是有自己酿酒吗?”

  他摇摇头,“我酿的酒没你的味道好。”

  呀,终于肯承认了,之前不总还自得地拿了他那酿的酒在显摆呢。我也不去拆穿他,只道:“等到八月的时候桂花开了就多采一些,到时我就酿给你喝。”但话说出来我便怔住了,刚才聊天气氛宁和,完全没有想及当下的形势。可事实上,今晚怕就是我和阿平的最后一夜了,明日就是六月十三日。

  茶泡到第四开时就淡了,阿平提议不如拿他的酒来喝。我没反对,既然是最后一晚那就敞开了饮吧,等酒拿来后我也豪爽地一拍桌子道:“今晚我们只谈风月不谈其它。”

  他的眼角抽了抽,“谈什么风月?”

  “谈你的风月啊,在认识我之前你有认识过几个妙龄姑娘?又有几个漂亮宫女伺候过你,快给我老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扬着嘴角嬉笑而道。

  阿平不急着来答我,拿了两只绿玉杯都斟满了酒后推给我一杯,然后先干了口才缓缓道:“要说风月那得慢慢道来了,话说我刚出生时便有了奶娘,等到懂事的时候有那么一两个宫女来带过我,其中有个叫小崔的宫女在那时当属妙龄吧,做事机警反应也快,长得呢……”他有意顿停下来,我也顺着他问:“长得如何?”

  他冲我一笑,“长得自是没你好看了。”

  “切,少贫嘴。快说呢,那叫小崔的宫女是怎么回事?”

  “这就吃醋了?”

  “胡说,你随便说个女人名字我就吃醋,那不成了醋坛子了。”

  阿平将我上下打量,慵懒而道:“你不就是个醋坛子吗?”我佯恼地去抓他头发,“胡说,谁是醋坛子了?你才是呢。”哼,他的吃醋史可也不少,之前是对阿牛,后来……后来不提也罢。总之这人在我这是心小的不行,眼睛里都容不进一粒沙子。

  “那个小崔在我五岁那年便做了皇祖父的妃子了,自是不可能再来服侍我。”

  不由愕然:“那小崔不是妙龄么?而你皇祖父那时候多少岁了啊?”

  “皇祖父大概是知名之年吧,正要是妙龄才可能会入皇祖父的眼,否则怎可能被封为妃呢。记得当时也是我上皇祖父那时小崔随伺在旁,皇祖父见她乖巧伶俐又会说话便把她留下了。后来等我大了些后再见到她,便已不是最初的模样。”

  不太明白他意思,为何那小崔不是最初的样子了?

  阿平很快就为我解了惑:“因为虽然小崔不过得皇祖父恩宠半年就因犯错而被贬了,曾有多风光背后就有多落寞,再见她时已经不能称得上妙龄,差一点就没认出来。”

  我不由唏嘘,这就是皇宫里的女人,小崔只是其中之一,想她一样的不知还有多少。那些人中有的可能受过皇帝恩宠,有的甚至连皇帝的面都不曾见过一次,却要将一生都埋葬在此处。阿平是在这个皇宫长大的,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怕是见过无数这样的例子,包括那许多皇宫内部的阴暗。我很庆幸,阿平没有被这个大染缸给浸染成黑色,在我遇见他时还是一张白纸,而我可在这张白纸上慢慢填满图画。

  后来阿平又讲了一些宫廷里的事,他说得最多的还是他的父亲。其实我感觉阿平的心性是随了他父亲吧,但又不似他父亲那般懦弱,他的骨子里还沿袭了或者说是被朱元璋给灌输里很多强硬的理念,只是生不逢时,在明朝初建的体质下那些文政难以推开,又有朱棣这个狼虎之王窥伺在侧,是故他的这四年帝王终究成为了历史。

  再后来……阿平醉了。

  说起来好笑,他酿的酒最容易醉的人却是他自个儿,不过我们确实也喝了不少。整整一坛子酒喝得都快见底了,我意识还算清醒但手脚却不太灵活了。起身走路都不由晃了晃,走到门处拉开了门轻道:“你出来吧。”

  一个短小精悍的身影从暗处小跑了过来,“娘娘,小的已经恭候多时了。”

  “别废话,赶紧行动。”

  “好嘞。”

  我靠在门边看着那处场景心中默声而道:阿平,不要怪我,你有你的尊严要坚守,我也有我的底线要维护,在我这里不管什么皇权天下,也不管什么江山社稷,只知道这个人是我的丈夫,我想他活,想他从历史的夹缝中活下来!

  早前就已经安排陈二狗打洞挖地道,目标是要挖到京城之外,越远越好。回宫后我便查问陈二狗进度了,获知他已经基本上完成我交代的任务了,于是就定下今夜行动。

  本来还不知道要如何劝阿平来这屋子,没料他自己主动提出来了便正好随了我愿。不是阿平的酒量差,而是煮茶时我就有偷偷做了手脚,提前问笑笑拿了一日醉抹在了杯子上,不要太猛烈,伴随着酒液融化喝进肚中慢慢醉去。

  陈二狗背了阿平先出屋子,我随走在后,来到密道口也就是之前那个被元儿与月儿发现的枯井处,帮着陈二狗把阿平送下去再自己也跳了进去。有特意用草皮做掩体,我把掩体给遮住了洞口后才转身向内而行。据陈二狗说洞穴挖得太深的话空气就很难流通了,所以必须要在固定的位置挖叹气孔,而那处空间要大一些才行。

  在我们抵达第一个转换空气的点时我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催促陈二狗去推开孔口。但在他直起身的一霎眼前突然黑影一闪,未及反应就觉脖颈处刺疼,是有什么刺进了我的脖子。

  “你……为什么?”

  空间中没有多余的人,除了阿平与我就只有陈二狗,我没有想过陈二狗会在这时候反水,是我信错了人吗?心中有个声音在说:他到底只是个盗墓贼啊,你太天真了。

  黑暗中陈二狗的声音里依旧有着胆怯:“娘娘,不是小的要背叛你,而是……”

  他话没说完就听静暗中传来一声叹息,然后在陈二狗的身后出现熟悉的轮廓,陈二狗立即退开了身恭声而道:“皇上,小的已经按您吩咐办了。”

  我死死瞪着那个身影,张口发现已经出不来声,这时候陈二狗倒戈已经不用再去分析,他早就被阿平给收服或者说从一开始我的计划就没有瞒过阿平的眼睛,然后他将计就计任由我在背后安排,等时机到来时便上演了这一幕。

  熟悉的掌轻抚我的发,瞪得再大的眼睛也没法在这样幽暗里看清他的脸面,这一刻我只想看清他眼神里的情绪,当真是到了……要将我舍下的地步了吗?

  “兰,桥归桥,路归路,你是许兰,不是马氏。你所知的历史里陪着我一同死的人一定不是你,我没有理由把你强拉进来了还要你陪我一起死。”

  滚!如果这刻我能开口,一定唾沫横飞地冲着他吼滚,朱允炆你这个混蛋,谁要陪你一起死?你把我放了,看我还愿不愿意跟着你!

  可再多的愤怒也无从言表,只能听着他凑近过来轻语:“我本来想假如不当了这个皇帝,那便在湖边盖一所房子,里头有四个屋,一个是我们两人的,一个是元儿与月儿的,还有两个就给小七与木叔吧。你一定最喜欢搬张椅子坐在屋外晒太阳,木叔去湖边钓鱼,小七种菜,而我就带两个孩子写写字吟吟诗,光是想想这样的画面就觉美好。”

  随着他倾述,我的眼前仿佛呈现了那样一幅画卷,心绪从愤怒逐渐变得柔软。

  眼睛被温暖的掌覆盖,仿佛催眠般的嗓音柔和入耳:“兰,在最初你可能会觉得我像是你身上的一块顽疤,让你的难以愈合,在你过着今后生活时总觉得有一块是残缺不美丽的,但其实只要将我晾一晾,我就会褪去了,而你,也会痊愈。而且……”他忽然俯唇到我耳边,轻到不能再轻的语声抵进耳膜:“我再舍不得,你也终将会忘了我。”

  我心头一震,他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会忘了他?心底深处有恐慌涌出来,不,不可能的,朱允炆你这个混蛋不能这样对我,你把我生拉进来再推出去,难道还要最后将我记忆抹去?

  吻落于我耳,极轻极轻,他突然将我横抱而起,但只一个转身的距离又将我放下,明显身下不再是泥土地面,触感像是一块木板。在我脚上和腰间分别绑上绳子后身形微微一顿便起了身,随即头顶传来清冷的沉令:“走吧。”

  陈二狗立即应:“是,皇上。”

  身下骤然而动,明显拖拽的声音回响在空间内,视线中的轮廓逐渐消失。我除了身体麻木外,连心也像是停止了跳动变得麻木了。就这样吧,有些东西真的是强求不来,他要捍卫他皇族的尊严,无论我怎么努力都不能撼动,就算是今天真的把他强带走了,怕也会在将来怨我。可是,我宁可他怨我啊!

  我想尽了办法在自己所能掌控的空间对他倾尽所有,可这个空间却不够成全他的自由,他最终还是选择舍下我独自面对命运。琇書蛧

  英俊的脸在脑中一闪而过,心脏复苏,仿佛被一根细丝给穿过了在抽动,我看见了命运的流转。从张月到许兰,从许兰到马氏,再从马氏变回许兰,是否最后我的命运是——从许兰变回张月?阖上眼,有液体炙热地烫在眼角,引起异常的刺痛。

  意识弥留之际听见陈二狗难得正经地在说话,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不是我说啊大姑娘,谁能活着还想着去死呢?你也别怪他,他站在那高处下不来,但是你可以下啊。当初你让我在地下打盗洞的时候就被秘密招去查问了,我的命可是捏在那掌间的一只蚂蚁啊,你说我能不听命吗?银针也是他给我的,刚听那话里的意思是你可能会忘记这些事,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呀,忘了就可以从头来过啦……”

  忘了,从头来过。

  多么轻松的几个字,却沉得像块巨石将我压得睁不开眼,也喘不过气来。

  本是相遇在尘世的陌生人,被命运牵连在了一起,一度他江山在握、生杀予夺、随心所欲;而今一个轮回过去,他放开了手将我撇除在外;索性就这样吧,让记忆灰飞烟灭,让尘世了却,从此人海茫茫我再记不起有这么一个人,他在明日的生死与否也跟我彻底没了关系。

  这一次我真的认了命,因为那命运就像是个强大的暴君,不容我扭转历史痕迹,连让我想钻历史的漏缝都不允许。

  生离别,死悲欢,独梦成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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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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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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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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