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位千金看过来的眼神不太对。按理这件事的根源是我身上这套纱裙,也是她家的家丁抓我们回来的目的,可她转过身来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我一眼然后目光就落在了阿平脸上,眼神肆无忌惮。
我在心中凛了凛,阿平的皮相本就俊朗好看,即便是一身的青布袍子,也难掩他的气质。这千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不会是……看上了吧?
总算那金千金的目光收了回去,轻声细语地吩咐:“彩儿,去寻条我不穿的罗裙给那女人吧,再付些银两当作是买她身上那套了。”
我蹙了蹙眉,这千金的嗓音倒是好听,只是那说话的语气却很轻慢。
她身边站着的绿衣女子应该是丫鬟,听见小姐这般吩咐后就匆匆离去了。金千金这才又抬眼看向我们,唇角微扬了道:“两位不要见怪,这件兰花羽衣是我特地找张老板定制的,哪想他竟背着我又偷偷制了一件,又误打误撞被你们买去了,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把你们追回来。一会等彩儿拿了罗裙过来,你就把它换下来吧。”
“不行。”阿平想也没想就拒绝。
我见那千金面色一变,立即张口而问:“请问小姐何故一定要我将身上的衣裙换下?衣有同款这不是很寻常的一件事吗?”
只见对方掩嘴失笑了下,然后道:“别的衣裳本小姐或许不会计较,但你身上这件款式却是以我闺名而定制,自当应该是独一无二,只有我穿才行。”
心中一动,我脱口而问:“你叫金兰?”
对方眼中闪过讶异,又重新将我打量了遍,“看情形你是已经将我打听过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为难你,等换过衣裳后你就可以走了。”
我注意到她用的是“你”而不是“你们”,而这时她又将注意放在阿平身上,并且问道:“这位小哥想必是令弟吧,为何要一直背着你?这样必然好生累的,不如坐下来休息下。”
我正踌躇该如何应对,阿平突的道:“媳妇,我们走。”说着就转身欲走,但被之前带我们进来的家丁给张手拦住,身后是金兰小姐不淡定的询问传来:“他是你相公?”
这次不止是阿平没理会,我也没搭理。试问有谁目睹了另一个女人觊觎自己相公后,还能保持风度的?阿平也生硬地对那家丁说:“让开!”
家丁自不会听别人差遣,目光越过我们看向后面,“小姐?”
没等来金兰的反应,倒是那丫鬟彩儿捧着一套衣裙过来了,她并没察觉场上气氛的僵凝,只是以同样轻慢的语气对着我们道:“我们小姐的衣裙是不可能随便让你们这种村姑穿的,喏,这是我穿了不要的,快些把你身上的给换下来。”
几乎在她话落的瞬间就感觉到阿平的肌肉一绷紧,我深知他能理解对方意思,也真的会没有顾忌地发作。连忙用力搂住他的脖子,并且跟他耳语:“别冲动,先让我说。”
等见他终于没开口后,我才直视那丫鬟道:“多谢你家小姐的厚爱,我们自己还有衣裳可换,就不劳你费心把衣裳给我了。”
那丫鬟一听不用她的,面上微不可查地一喜,显然本身也不想把自个衣服给我穿。
“彩儿,银两拿来了没?”
丫鬟立即回应:“回小姐,拿了二两银子。”
“那快些付了她,再领她去下面换了衣裳。”
“是。”丫鬟应声之后就走近过来,从衣袖中摸出几个碎银子递过来,“拿去吧,还不谢谢我家小姐。”
我没有伸手去接,虽然明知此时人在屋檐下该适当低头,但是打从进了这员外家的门后被这小姐到丫鬟一口一个村姑,又狗眼看人低的态度,就是泥做的人也有脾气了。似笑非笑着问那丫鬟:“不知彩儿姑娘可知道我身上这件衣裙花了多少银子买的?”
丫鬟一怔,没意料到我会有此一问。
我又紧接着问了句:“再请问你家小姐那套罗裙是花了多少银子跟张老板定制的?”
这回丫鬟扬声而答:“这个我自然是知道了,我家小姐那套兰花羽衣是付了三十两纹银买来的。”她说完就抬起下巴趾高气昂,就好像花这么多银子买了一件纱裙的人是她。
我笑了下,缓缓而问:“所以现下彩儿姑娘拿二两银子来打发我们是觉得这条纱裙贬值到如此地步了?”霎那间丫鬟脸上得意的表情消失了,并且下意识地惊转过头去看自家小姐的脸色,不用特意扭头,余光里那金兰小姐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金兰不快地质问:“彩儿,谁让你只拿二两银子的?”
“小姐,我……”丫鬟语塞。
金兰见状更不痛快了,眼睛一瞪怒喝:“还不下去拿十两纹银过来!”
丫鬟连声应是,立即慌慌张张地又跑开了去。
我暗笑于心,果然这金兰小姐是个要面子的人,若能换来十两纹银又可息事宁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反正我这裙子也不过是花了五两银子买的,转个手就赚了五两,何乐而不为?
可是我忽略了身下背着自己的人儿,就在我暗自打算着时阿平又不合时宜地开口了:“给多少银子都不要。”当下顿感无力,这傻小子的犟脾气也不看场合的,在家里头闹闹就行了,眼下却也来发倔。
他这话一出来,那边本来就已不快的金兰小姐的脸色立即又沉了,只见她咬着唇看着我们片刻后问:“那你们要怎样才肯脱了衣裳?”
我想说一会丫鬟过来付了衣服的钱就去换下,可阿平先一步拦截了道:“我媳妇穿得好看,凭啥要脱?”
这下我是真肯定自家男人一根筋了,一点都不懂看人脸色和变通。而且这下就算我再周旋,恐怕那金兰小姐也因阿平的话而下不来台了。
果然那张美丽的脸恼羞成怒,气得浑身发颤,扬起芊芊素手指着我们,连声说:“好好好!不脱是吧,不脱我就让人帮你们脱!老张!”
一声吆喝后,那一直站在旁边守着的家丁立即走上前一步,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金兰似有迟疑,却被金兰怒喝:“还不快去把那女人身上的衣裳给扒了,今儿就是撕烂了也得给我把这件衣裳脱下来!”
家丁闻言不再犹豫,一个箭步就来到跟前试图拽我下来,但被阿平给闪躲开了。
我大喊出声:“金兰小姐,如若这是你的本来目的那我无话可说,如若不是,堂堂员外家千金因见不得有人穿一样的衣服就肆意妄为,这话如果传出去恐怕对你的声名不好吧。”
“老张,住手!”就在家丁又凶狠扑来时金兰及时喝止了,她阴晴不定地看着我们,我也无惧那目光,而我的阿平则是无视,只防备地盯着一旁那家丁。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直到丫鬟去而复返捧着银子正要开口时,听见金兰冷声道:“把他们两人关进柴房,什么时候肯换下衣裳了什么时候放人。”说完就转身拂袖而走,丫鬟莫名不知发生何事,连声唤着“小姐”追了过去。
于是我和阿平虽免了一场被打,但也被“请”进了柴房,并且门上落了一把大锁。
等家丁的脚步走远后我拍了拍阿平的肩膀,“现在没人了,放我下来吧。”他依言将我放下,柴房顾名思义就是堆柴的仓库了,成捆的木柴堆得很整齐,自然没有椅子可坐,阿平只得扶着我坐在了地上。
到这时我才能不再顾忌地对阿平再教育:“刚才为啥不让我来处理而要抢着说话呢?现在好了,人家小姐生气了,咱也被关进柴房了。”
他也不吭声,只低着头来揉捏我的脚。
“不过是一条纱裙而已,人家小姐想要独一无二的款式,那咱不跟人家争就是了。更何况我不是把价钱从二两银子讲到十两了吗?有了十两纹银都够买几件衣裳的了。”
自觉这是个极好的买卖,可阿平却闷闷地回道:“不缺银子。”
我滞了滞,蹙起眉问:“家里银子哪来的?是不是公公生前留下的?家中你我都不生产,总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现在可能是不缺,那将来呢?”
见阿平不作声了我才缓和了语气道:“你看,这纱下面绣的是金色的兰花,是那小姐名字的涵义。我虽然也有兰,但兰花有白色、粉色、玫红色、蓝色,比起金兰我更喜欢素兰。所以晚点他们要再来,咱就把这纱裙给了人家好吗?”琇書蛧
这回阿平是真把我的话给听进耳里去了,他撩开罗裙上层的纱仔细看了看白布面上绣的金兰花,扭头就将包袱里的另一件新衣裳翻了出来,“换下来。”
我的眉宇舒展了,心头也轻松了,让他转过弯来妥协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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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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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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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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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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