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阵,张一丰都能听到身后传来的轻轻的哼唧声,城南的恶劣环境,并不比当时在逐鹿山上的环境要好多少。
跟着张一丰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矮墙前行,周围不时冒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朝着白蓁蓁好奇地张望着。
白蓁蓁初始还受了一些惊吓,但慢慢也习惯了如此,对于久闻大名的流民,也有了更深的认识。
“张大哥,流民都是这样子的吗?”白蓁蓁犹豫一阵,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张一丰扭头看了一眼白蓁蓁,轻哼一声,有些没好气地道,“不然还能如何?”
有些嫌恶地看了看白蓁蓁堪称华贵的狐裘,接着道,“所有的东西都被你们夺走了,大家伙吃不饱、穿不暖,现在这样还算不错了。”
张一丰没有继续说下去,一想起当时惨死在各条陋巷之中,各条阴沟之中的流民,他便感觉眼角酸涩,但他不会在白蓁蓁面前表现出来。
白蓁蓁被张一丰的模样吓了一跳,终于闭口不再追问。
二人沉默地向前走着。
一声粗俗的哨声从前方传了过来。
“一丰,可以呀,去上个坟,还带回来一个娘们,难道是你娘专门给你送来的狐媚美人?”大汉粗鄙地与张一丰打趣笑道,一双眼睛毫不掩饰地在白蓁蓁的浑身上下扫来扫去。
白蓁蓁有些畏惧地快行两步,躲到了张一丰的身后。
张一丰白了对面的大汉一眼,“瓜皮张,你狗日的嘴巴能不能积点德?这位姑娘可是......”
正要说出口来,却感觉身后一只小手猛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张一丰回过神来,清咳一声,剜了姓张的大汉一眼道,“你狗日的开我玩笑可以,开我娘玩笑可不行。”
瓜皮张嘎嘎笑了两声,拍了一把身旁大汉的肩膀,大笑道,“你看看,还是咱们一丰兄弟有福气,刚刚过去一趟便捡了一个便宜媳妇回来,今儿晚上可有得忙活了。”
一条大汉扔掉手中的砖刀,打了个唿哨道,“我说一丰,你小子腿受伤了,行不行啊,不行让哥哥来啊。”
另一个年纪稍轻的扯了扯瓜皮张的衣袖,嘀咕着说了两句什么,瓜皮张看了对方一眼,有些嫌弃地道,“你小子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等你张哥玩腻歪了,还不怕没你的份么?”
年轻人闻言偷看了张一丰身后的白蓁蓁一眼,不由得面红耳赤。
见年轻人这个反应,瓜皮张笑得更加大声,“罢了罢了,兄弟们,咱们呀也别坏了自家兄弟的好事,一会咱们也过去转转去,看有没有这么福分。”
一众大汉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白蓁蓁一张俏脸更加苍白。
张一丰没有转身前去安慰,这些对于想要进入城南的人而言,是一堂必修的课程。
只是相对于张一丰面不红心不跳,白蓁蓁所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太多。
张一丰抬起头来,朝着对面矮墙上的众人啐了一口唾沫,嫌恶地道,“一帮狗日的,墙修好了就早点滚回去搂铺盖去,在这儿吹冷风......”
话未说完,对面刚才还在大声笑着的瓜皮张,骤然发出一声闷哼。
张一丰骤然一惊,抬起头来,便见一支箭矢从瓜皮张大张着的嘴中穿透了过来,直接喷溅出一地的血液。
还未等张一丰有所反应,瓜皮张直接朝着张一丰倒了过来。
不单是张一丰,场中所有的人都未反应过来,骤然又是两声闷响,以及紧接着的两具尸体从矮墙上掉落,扑倒在地发出的沉闷响声。
张一丰猛地将白蓁蓁拉到了自己身后,大声喊道,“敌袭!敌袭!”
声音在寒风中传得很快,也传得很远。
话刚喊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敌袭之声。
所有原本还站在矮墙上的流民全部翻身扑倒在矮墙之侧,从特意留出的瞭望口中观察着对面的情形。
张一丰拉着白蓁蓁也扑了过来。
虽然错过了几次县尹府对城南的攻打,但并不妨碍张一丰以最快的速度学到保命的技巧。xiumb.com
瞭望口外,依然是一片漆黑。
听着身旁流民传来的沉闷呼吸声,以及身后白蓁蓁无处安放的小手,张一丰的心也迅猛跳动起来。
“拿起长枪!拿起长枪!”一只手掌在张一丰身上拍了拍,大声喊道。
还未等张一丰回过头去,便感觉到声音骤然一停,回头便见阿七一脸惊异地看着白蓁蓁,但又很快收敛起自己的好奇,小跑着顺着矮墙跑去,不断地招呼流民拿起长枪防御。
很快,阿七再次跑了回来,紧接着,小虎头也跑了过来。
“七哥,那边的我已经通知完了。”小虎头喘了两口气,顾不上看张一丰和身后的白蓁蓁,撑着腰朝着阿七大声道。
阿七冷着脸点了点头,伸手从身后的屋墙上提起两支长枪,扔给张一丰一支,扔给小虎头一支,自己又提起一支,朝着张一丰甩头示意了一下,反倒将张一丰弄得有些糊涂。
阿七有些无奈,又指了指白蓁蓁,张一丰方才反应过来,连忙拉着白蓁蓁躲到阿七拿枪的棚屋之后。
张一丰瘸着一条腿,提着比自己身体还高的长枪一瘸一拐地快速冲向矮墙的背影,白蓁蓁不由得有些惊讶,原本以为张一丰会与自己一起躲起来才是,压下心中诧异,细细看了看眼前的棚屋,方才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
棚屋的四面墙上,都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无数的长枪,透过棚屋粗大的门板空隙,白蓁蓁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放置着的长刀,还有粮食,甚至还有两把弓箭。
白蓁蓁有些惊讶,没想到流民的武器装备并不算差,只是看着前方显得散乱的流民,她依然有些好奇,他们是否能够顶得住官军的冲击。
而就在这些流民身后,刚才被射倒在地的瓜皮张三人,还在静静地淌着鲜血。
看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神,白蓁蓁避开了头。
混乱的箭雨之下,阿七刻意压住自己的呼吸,生怕自己沉重的呼吸会扰乱自己的听觉。
小虎头更绝,已经第一时间将耳朵尽可能地贴在矮墙之上,只是隔着一层粗布,效果已经大打折扣。
张一丰面上已经流下了冷汗,但他并不感到可耻,因为周围的流民都与他差不多反应,包括刚才还与瓜皮张说过话的年轻汉子。
场中静默了一阵,小虎头捅了捅阿七,阿七缓缓抬起了一只手。
“刺!”阿七猛然大喝一声,手中长期顺着矮墙上的豁口直接刺了出去,一声惨叫声当即传来,呼吸之间,又是一声沉闷的落地声。
随着阿七的一声令下,其他流民纷纷递出手中长枪,或多或少都有斩获,至少没让对方偷袭成功。
阿七轻吁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但还未来得及高兴,张一丰面色惨白地捅了捅阿七,顺着瞭望孔看去,矮墙之下,瞬间密密麻麻地亮起了无数火把。
阿七面色当即一白,翻转身子过来,喘了一口气,方才回过神来。
“小虎头,你快去通知王大哥,就说官兵在这里有大动作。”
看着小虎头快速离去的背影,阿七缓缓收回目光,又捅了捅张一丰,朝着身后棚屋处的白蓁蓁努了努嘴,没有再言语。
张一丰如何不知道阿七的意思,扭头看了一眼白蓁蓁,又转过头去,没有再作理会。
官兵的打算很明显。
既然偷袭不成,那便演变成了直接纯粹的攻防战。
几架云梯被快速驾到了矮墙之上,无论是自愿还是被驱使,无数的城卫军,犹如一只只蚂蚁,顺着云梯不断攀爬而上。
身在军阵之后的华刚一脸冷漠,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有种无颜再战的感觉。
一些城卫军刚刚爬上云梯,便飞速掉落了下来。
华刚咬了咬牙,右手轻挥,一支身着黑衣的军士在一个副将的带领之下快速冲到了云梯之下。
片刻之后,此前摔落在地的十来个城卫军,便只剩下了一颗头颅。
华刚看着眼前眼中满是疑惑的城卫军头颅,摇了摇头,直接让那副将将头颅扔到了军阵之中。
杀招总是会收到奇效。
城卫军攻打的积极性骤然提升了起来。
阿七的压力顿时骤增,面对云梯这种新鲜玩意,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怎么应对。
在白蓁蓁好奇的目光之中,年轻汉子快速跑了过来,有些羞涩地看了白蓁蓁一眼,快速从屋中寻出一包奇形怪状的东西。
年轻汉子速度很快,三下五除二便组装起来一根同样奇形怪状的杆子。
在几个流民的协助之下,快速将眼前的几架云梯推了回去。
还未等流民欢呼出声,又是几架云梯架了过来。
华刚看着不断被推倒在地的云梯,面色异常难看,流民准备的充分程度让他有些心惊。
在他身旁,副将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片刻之后依然问道,“如此这般,不是让将士们送死么?”
华刚闻言,扭头看了一眼身旁副将,自己此生最信任的两个人之一,也是仅剩的那一个,又转回头去,苦笑一声道,“送死又如何?大人物们让我们送死,那便只能是送死了。”
只是他华刚并不傻,吴法言虽然不喜城卫军的存在,但绝非故意牺牲城卫军的意思。
今日,吴法言定然有其他更大的谋划,而这些,华刚只能停留在猜测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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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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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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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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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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