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宴席才刚开始,一群大老爷们就喝大了,然后就开始扯着嗓门声泪俱下:
“大帅,弟兄们这两年太苦了!”
“是啊大帅,家里就指着咱们这点俸银养活呢,结果还被人吞了!现如今一个个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这不是逼着咱们另寻活路么?”
“我也不是没往上报过,可折子连皇城都进不去,更别提送到皇上跟前了,弟兄们实在过不下去了,我这才去是去烦您......”
曹岷这番掏心窝子的话一出,其他将士纷纷附和:
“您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是啊!”
“太苦了!”
“......”
顾墨玧垂眸看着拉着自己袖子不肯放的曹岷哭得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大老爷们儿,剑眉微蹙——他觉得自己此行不是来查案的,而是像来当冤大头的。
月九龄见顾大帅抽了一下没能将袖口从曹将军手里抽回,噙着揶揄的桃花眸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他对旧部下此时无奈的嫌弃,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也有点......太真实了。
在来之前,月九龄还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众铁骨铮铮的汉子——或像顾墨玧寡言少语,或像落影唯命是从,亦或像绯刀这样只会舞刀弄枪的木头......
她设想过各种初见的情形,没想到竟是先看到了诸位高大威猛的将军如此“脆弱”的一面,不过这样一来倒显得亲切了——再勇猛的将士也是人,凡夫俗子哪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
比起凶神恶煞的铁血形象,会哭会笑不是更加有血有肉么?
有人觉得不!
看着旧日下属们狼哭鬼嚎的样子,听到月九龄忍俊不禁的笑声,向来以“面无表情”著称的顾侯爷脸上此刻有些挂不住——太丢人了!
顾墨玧抬手用指腹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将头扭到一边:第一次带月九龄来他的领域,结果就看到这么一副惨不忍睹的情形,回去得怎么想他?
这些个蠢货真是给他“长脸”了。
思及此,头疼得更厉害了。
顾侯爷正想着该怎么挽回自己的颜面,余光瞥见月九龄起了身欲要离开,一怔,“累了?”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垂眸正要开口,见他找的人正揪着他衣角打起鼾......
实在没眼看下去,直接将人掀开也起了身,想了想道:
“也好,让绯刀送你回屋歇下吧。”
这一屋子乌烟瘴气的,她一个小姑娘在这儿既不自在也不合适,还不如早点离席去休息。
然而月九龄却不是这么想的,“我想去看看那具尸首。”
她觉得这些人许久不见应当有很多旧要叙,而且对在场所有将士来说,她算是个“外人”,叙起旧来难免拘束,她看着也尴尬——不如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也让他们喝个尽兴。
顾墨玧没料到她竟是惦记着那具拦路的尸体,眉头又拧了起来,语气似有不满:
“今日太晚了,明日再验吧。”
月九龄品出了一点酸味,还没来得及开口,摔了一跟头的曹岷这会儿一边揉着屁股,一边醉意朦胧地喊道:
“是啊月公子,我都让人给你和大帅收拾好了上房,你伺候好大帅唔......”
落影听出苗头不对的时候就果断上前捂住了他那大嗓门,强行让他住了嘴——这些个货到现在还不知道月九龄的真实身份,都以为不近女色的顾墨玧原来是有断袖之癖。
顾墨玧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份宁静,没头没尾地说:
“他们一喝就得喝一宿。”
月九龄却听出了言外之意——这是在告诉她今晚他得喝通宵,所以不用担心会与他共处一室。www.xiumb.com
至今仍在懊悔在冷泉山庄那晚没扑倒顾侯爷的月九龄:“......”谁担心这个了?
不懂县主心的顾大帅还是一本正经地劝说:
“尸检不急,你大病初愈,这几日又舟车劳顿,先好好歇息。”
虽然大帅传统保守得让人捉急,但并不妨碍他温柔体贴,月九龄只好原谅他了:
“那......明天见。”
翌日,月九龄刚用完早膳,出门就看见曹岷在院里回踱步,看上去甚是纠结苦恼。
“曹将军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事吗?”
听到声音的曹岷一下顿住了脚步,转身一脸惊恐地摆手,“不不不!我没找您的!”唯恐被谁误会了似的。
说完他自己察觉到不对,又立马改口,“不对!我是来找您的!”
月九龄:“......”怎么好好的话被你这么一否认一承认的,就变了味。
曹岷大概也知道自己嘴笨,放弃了挣扎,脸都皱着一团了,直接道歉:
“都怪我昨天没问清楚,不知道您是九龄县主,多有冒犯,还请县主见谅!”
天知道他一大早酒醒之后被告知昨晚调侃的人是未来侯夫人的时候有多震惊,当即就想跪下去抱住顾墨玧的大腿求他。
月九龄见他一脸苦相,笑着摆了摆手,“是我没说清楚,不怪曹将军。”说着她想起昨晚跟顾墨玧说好今日一同去看那具尸首,于是便问曹岷,“大帅呢?”
曹岷不敢怠慢,立即脱口而出:
“大帅就在住在您隔壁院里!”
音落,周遭一片寂静。
倘若曹岷没有回答得又急又大声,没人会想起他本来打算安排顾墨玧与月九龄共住一屋的事儿,让他这么一嚷嚷,全都想起来了。
绯刀干咳一声,“......咳,曹将军,县主问的是大帅此时在何处。”
曹岷闻言拍了一下脑袋,忙道:
“哦哦,对!瞧我这记性,大帅让我过来等您起身,然后请您去看看郭骑的尸首。”
月九龄抓住了重点,“郭骑?”听起来是个人名,又问:“死者的身份确定了?”
曹岷点头解释:
“是,今早大伙酒醒后,有一个将领认出那具尸首是他手下一个名叫郭骑的百户。”
死的竟然是是军营中人,那和他们要查的案子有关么?
月九龄沉思片刻才开口:
“那就有劳曹将军带路了。”
曹岷颔首,伸手示意:
“县主请。”
【作者有话说】
军职这块儿快把我搞疯了,私设不可考究:
1,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军衔和职位(爵位)。比如顾墨玧,军衔是元帅(顾家军),在朝中是一品军侯(安国侯);曹岷的军衔是镇军大将军(从二品),职位是都指挥使;
2,军衔按品级从大到小(就先列几个接下来会出现的):骠骑大将军(正一品),镇军大将军(从二品),忠武将军(正四品上),昭武校尉(正六品上),百户(正六品)。
不用刻意记住,大概知道官的大小就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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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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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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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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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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