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君?”太子嗤笑一声,“在父皇眼里,我这储君有没有都一样。”
他将杯中就一饮而尽,问::“听闻你前阵子曾回京一趟,可曾见着了父皇?”
“见着了。”
“他可提到了我?”
“提到了。”裴渊道,“父皇要我放兄长回去。”
“啊。”太子长长叹了一声,“原来父皇还是盼着我回去的,我还以为父皇恨不得我死在河西。”
裴渊听他话语中的自嘲,便道:“兄长是父皇的嫡长,他自然盼着兄长回去。”
“对,我是嫡长。”他的话语里已经有了醉意,“我是未来的储君,等我登上皇位,就没人再能束缚我,父皇不行,舅父也不行……”
说着,他忽而笑了一声,道:“他有野心。等我称帝,他便能欺压我,甚至效仿当年的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呵呵,他想的美。到了那时,就再无他什么事了,甚至再无封良此人……”
他喃喃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头一歪,趴倒在石案上睡着了。
裴渊看着他,月色在他的背上镀上淡淡的银色。
仿佛并无血雨腥风,只他一人痴人说梦。
裴渊深吸口气,站起身来,唤来侍从,让他们把太子送回屋去。
抬头看着月光,那月色越发朦胧,明日又是个雨天。
*
后半夜便下起了雨。
天还没亮,楼月便提前一个时辰出发,带手下在沿路布防。
半个月前,裴渊就令梁平从鄯州地界秘密渡河,重创了陈祚的守军,一改划江而治的局面。
如今陈祚的防线已经向关中方向后撤了五十里,而裴渊也得以在自己的地界上安然造桥渡江。
雨势忽大,又突然打住,楼月看裴渊和太子打马前来,不由得暗笑。
太子穿得一身华贵,非要走在前头,不肯落下风。但凭什么锦衣骏马,在大雨下全都化作一片狼藉,还不如裴渊身上的铠甲来的利落精神。
可太子的兴致颇高,并未受影响,只张望着百步外的火光,问:“那是舅父的人?”
“那是陈将军的人马。”楼月说罢,打了个手势。
这边的传令兵挥动火把和旗子,没多久,对面过来一行人,约摸二三十,楼月也领相应的人数,随裴渊和太子一道前去。
双方早前约定,此行乃是为了交换人质,所以双方不着甲,亦不骑马,步行前来。而双方的大军就在身后严阵以待。
对面的人越走越近,走在前头是陈祚,而他们身后押着的,正是谢攸宁一家。琇書網
“陈将军别来无恙。”裴渊道。
“九殿下别来无恙。”陈祚行礼,继而看向裴渊,“我曾劝九殿下放归太子,你我便可免于一战,殿下当日不应。未想兜兜转转,太子还是回朝,而你我却各有损失。”
裴渊笑了笑:“虽然兜兜转转,但并非只在原地停留。就像如今,我至少站到了对岸,得到的也不少。”
陈祚浅笑,不疾不徐地说:“胜负乃兵家常事,明日殿下站在何处便不好说了。”
“确实,我亦不愿原地踏步,我便尽力而为,往关中靠拢。”
“你们在说什么?为何不说正事?”太子听二人寒暄,有些许不耐烦。
陈祚看向太子,一礼拜道:“臣恭迎太子殿下。”
“这才像话。”太子哼了哼,正要上前,却被裴渊拦住。
“做甚?”太子不快道。
裴渊不答,只环视四周,问:“左仆射何在?”
“左仆射从京师快马赶来,路上染了风寒,不得已卧榻养病,因而由在下前来迎接太子。”
看裴渊警惕,陈祚拱手道:“在下已经安排好一切,殿下可以信任在下。”
“并非我不信任陈将军,只是我曾在信中言明,让左仆射亲来。如今横生变数,我亦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陈祚不多言,转头对手下道:“谢世子留下,将其他一概人等放归。”
随从军士随即将谢攸宁和永宁侯等一干家眷分开,将十几号家眷往对面敢去。
楼月随即领人上前迎接,将他们护送至后方大营。
“如此,殿下可以信我了?”陈祚问。
裴渊凝视片刻,便松了手,让太子往前,而那头的谢攸宁也被放了过来。
双方屏息对峙,只听澎湃的风拂过山林,耳畔只有风声,还有二人的脚步声。
太子渐渐高兴起来,大步走到陈祚跟前。
陈祚拱手相迎,道:“太子清减了。”
“心情不好,饭也不香。”太子一脸晦气,转而笑道,“现在好了,快走,我一刻也不想在此处多待。”
陈祚却道:“请殿下稍等,待两边悉数退回,我等才可动身。”
太子却面色沉下,压低声音:“你这老匹夫,九弟如今只身在此,我等恰好将其擒获,等他退回去做甚?”
陈祚忙道:“殿下归朝,首要条件是双方停战。我与九殿下不在战时,自然没有算计他的道理,还请殿下……”
“冥顽不灵!迂腐!”太子忍不住骂道,“这般愚钝叫我日后如何还敢总用你?”
陈祚只低声道“在下不才”,便不再回话。只看向对方。
太子干瞪着眼,却无可奈何。
谢攸宁才到了裴渊这头,随即让楼月给他一把剑。
“九兄,”他神色阴沉,低声道,“左仆射不像是病了,我等还是速速离去。“
众人皆面色一变。
裴渊却是平静,示意他退后。
“太子既已放归,我等也就回去了。”他向陈祚道,“陈将军,后会有期。”
陈祚正拱手,突然听得身后一阵大乱,人仰马嘶。
万箭齐发,铺天盖地而来,如雨点一般落下。
陈祚大惊,忙道:“保护太子!”
话音才落,却见太子身上已经中了两箭,倒在了地上。
陈祚目瞪口呆,正当愣神,只听旁边随从喊:“将军当心!”说着,将他扑倒在地。
裴渊这边亦在箭雨之下,幸而随从们都带了盾牌,连忙将盾牌挡在跟前,结成龟阵。
听着箭矢叮叮当当落在盾牌上,众人皆惊魂不定。
这箭雨来得突然,分明不分你我,一并绞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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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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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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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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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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