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
“如此。”她正色道,“若到了那时候,我仍会与先生作对到底,也请先生见谅。”
公孙显微笑:“自当如此。”
他说罢,做了个礼,转身离去。
晚云回到内院,路过书房,在门外和裴渊打了个招呼。
裴渊松开紧蹙的眉头,对她招招手,问:“怎的不歇着?”
晚云上前,立在案边:“遣人去送了信,跟公孙先生说了几句话。”
“叔雅?”裴渊微微诧异:“他说了什么?”
“不过打了个招呼。”晚云道,“阿兄莫非担心我会被他欺负?”
裴渊笑了笑,“倒不是,我记得你当年对他敬而远之,唯恐他把你赶走。如今却能说上几句话。”xiumb.com
“当初在凉州时,他可不就将我送走了?”晚云撇了撇嘴,道,“我差点就见不着阿兄了。”
裴渊捏了捏她的脸,“此事我已经训斥过他,可公孙此人,若觉得自己做是对的,便不把别人训斥的话挡在眼里。他便是这副性子,你不必在意。”
“过去在意,现在却不这么想了。”晚云道,“公孙先生是个清醒人。有他陪着阿兄,亦是好事。”
裴渊莞尔,转而将一封奏报递给晚云,“有个消息,你兴许关心,我也不想瞒着你。这是西海国那边刚刚送来的,你可看一看。”
晚云接过,目光在上面扫了扫,微微沉下。
上面说,姚火生的病况已经愈发沉重,梁平率军围城多日,国中的各路人马亦蠢蠢欲动,只怕不日就要发生宫变。
“阿兄,”她沉吟片刻,坦诚道,“我方才让人给师伯送信,让他替我将转往西海国。”
裴渊顿了顿,转而看向她。
晚云暗自咬了咬唇,正色道:“阿兄,我欲往伏俟城去一趟。”
裴渊神色黯下。
晚云看在眼里,徐徐劝道:“我知道阿兄不欲我赴险,可我有我要做的事。阿兄,解决西海国的关键在于姚火生。他若死了,西海国必乱,能帮他的只有我,我需得再去一回。”
裴渊没有说话。
她知道,他在思量措辞。
经过这些日子,晚云知道他那日说的话并非玩笑。
——“云儿,我们过去都有错。我们各自都不愿彼此卷入纷争,最后才酿成了那样长的别离。我要改,你也要改。”
他们相处的方式正在悄然改变。他不再把她当成一个弱小的需要时时呵护的小丫头,而她也试着凡事找他商量,努力说服他,不再一意孤行。
晚云耐心地等着,才听他道:“云儿,我想让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但万事都有前提,你需得平安回到我身边。还有,别让我等太久。”
听得这话,晚云松了一口气。她上前环住他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温声道:“我答应阿兄,一个月内,必定平安归来。”
裴渊按捺下心头强烈的不安,只叹息着将她抱了个满怀,道:“你万不可失信。”
“不会。”她的语气温和,却异常坚定,“我已经让阿兄等了许久,必定没有下次了。”
裴渊紧紧抱着她,埋首在她的颈边,那淡淡的药香叫她安心。可一想到别离,他又忍不出蹙起眉头。
“打算何时出发?”他的声音从颈边传来。
晚云轻轻抚摸着他的脖颈,道:“收到伏俟城那头的回信便出发。阿兄,我们暗桩也有暗桩的生存之法,只有他们能接应我,我才会前往。”
裴渊点点头:“我让阿月陪你去。”
他的声音坚定,已然不容拒绝。
晚云也知道得让他安心,于是点头应下。
相拥片刻,晚云知他又添了一桩心事,便左右打量打算岔开话题。看见案上的沙盘,于是问:“这几日不见三郎,听阿月说他又孤身闯敌营,跑到对面去了?”
裴渊颔首:“他如今明面上还是朝廷的人,由他去要容易些。”
晚云讶然:“他去做什么?”
“去见一个熟人。”裴渊道:“此人你也认识。”
晚云想了想,猛然回过神来:“陈祚?”
太子和封良去鄯州,陈祚这边便得了空隙。谢攸宁秘密见他,想说服他和裴渊会面,目的自然是劝降。
河西军如今尚未攻过黄河,功劳全在陈祚身上。若能拿下他,则事半功倍。
这是裴渊往鄯州时,谢攸宁和公孙显临时起意定下的计谋。
以裴渊对陈祚的了解,此事确实有几分成算,便定了下来。
第二日,公孙显来到院子里见裴渊,说起了此事。议事时,还专程请晚云不必回避。
“在下有个提议。”他对裴渊道,“谢将军从鄯州和西海国归来,曾与在下说起一桩旧事。娘子早前在鄯州城外石堡城,曾救过陈将军一命。在下以为,若让娘子同行,兴许会让陈将军放下心防。如今娘子仍在等西海国的回信,可否先与我等先去见陈将军一面?”
晚云没想到会提到自己,有些诧异,不由看向裴渊。
“不必。”裴渊道,“我与陈将军共事多年,知道他的性情。若带云儿去,被误会成挟恩图报,反倒会遭他厌恶。”
公孙显看了晚云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退下。
晚云看着裴渊,道:“阿兄方才那番话,是用来堵住公孙先生的,还是确实这么想?”
“二者皆有。”裴渊道,“陈祚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直接关系着太子、封家和圣上,此事,你越少插手越好。”
晚云道:“那日与二皇子说开了之后,仁济堂已经与皇城司决裂,我的事,圣上那边知不知道又有何妨?阿兄既然与我相约互相扶持,那么阿兄有用得着我之处,便不必过多顾虑。”
裴渊正要说话,外面侍从又来禀报,说外头有人到访。
此人的出现,颇是众人皆是意外。
裴瑾。
他也是是须得避嫌之人,进院子的时候,身上穿着寻常人的布衣,脸上还贴了络腮胡子,裴渊几乎认不出他来。
裴瑾算是跟裴渊关系最好的兄弟,与晚云亦有些交情。
看到晚云的时候,裴瑾愣了愣,随即笑了一声:“子靖果真神人,到了地府的人都能被你捞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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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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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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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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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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