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之谊?晚云狐疑,阿兄何时那般热情过。更何况……晚云想起她刚才提到裴渊时,王阳的那张臭脸。裴渊现在见他,难保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晚云推辞道:“阿兄今日见了那么多人,该歇息了。左右师兄还要待一阵子,不如明日再见?”
裴渊打量她一眼。她越是推辞,他就越是觉得应该会一会:“无碍,总不过说几句话罢了。今日事今日了,省的我总是惦记。”
“有甚好惦记的?”
裴渊不答,扬声唤来冯安:“去西院请仁济堂的王郎来。”
晚云僵了僵,暗自嘀咕,见个人罢了,这么执着做什么……
“扶我起身。”裴渊道。
晚云扶他起身,转而坐到榻上,担心他再着凉,给他披了氅衣,盖上毛毡。想了想,又让亲卫添了几个炭盆。
总之颇费工夫。
她没好气地说:“阿兄究竟有什么好说的。”
裴渊勾了勾唇角,拉过她的手:“我能有什么好说的,不过似方才所言,寒暄几句,尽尽礼数罢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敲门声。
晚云松开他的手,却怎么甩也甩不开,就听裴渊说了个“进”。
王阳推门进来,看见晚云满脸通红,将他们交握的手挡在身后,低低地唤了声“师兄”。
王阳无视,平静地上前行礼:“见过齐王殿下。”
裴渊在榻上还了礼,请他到落座,随后,抬头晚云:“回屋歇着,我有话与你师兄说。”
那声音低而轻柔,传到王阳耳中,他眼皮跳了跳。
晚云万万没想到,裴渊居然企图将她支开,诧异道:“什么话只能师兄听,我不能听?”
“多了。”裴渊道。
晚云瞪着双眼,什么叫多了?
“晚云。”王阳忽而发话。
晚云赶紧看向他。
他气定神闲地:“去吧。”
“哦……”她犹豫片刻,挠了挠脸,道,“我就在外头。”
裴渊看了王阳一眼,温声道,“在外头吹风作甚?我还能吃了你师兄不成?回屋去。”
她不答,只磨磨蹭蹭地走出屋子,带上门。
*
裴渊的屋子向来不许人听墙角的。护门亲卫守在三步之外,晚云也不好堂而皇之地越过去偷听。
看慕家兄弟老老实实地坐在院子里的大石上,料是得了王阳的吩咐在此处等他。
想想师兄还真像只老母鸡似的,过去带着她四处走动,如今又带着两个小徒儿。
她走过去,慕家兄弟纷纷唤了声“师姑”。
“师姑多生分,叫姑姑。”晚云道。
慕言看向慕浔,慕浔唤了声“姑姑”,慕言也跟着叫。
晚云笑了笑,慕言一看就是个胆子小的。
也难怪,半大的孩子,没爹疼没娘爱。
他母亲生他时大血崩,靠着晚云师父文谦的医术勉强得救,但终是伤了根本,缠绵病榻两年后撒手人寰了。
父亲慕桢也通晓医术,是个侠义之人。他坐拥雄厚的家资,却热心乡里之事。当年天下纷乱,有流寇蹿入本地烧杀抢掠,慕桢带领乡人揭竿而起,筑起邬堡,与流寇大战。可惜,一次,他遭遇上了一伙叫虎啸会的绿林,激战时中了流矢,故去了。
慕家从此衰落,慕浔和慕言尚幼,不能理事,如今家业被几个慕家宗亲打理着,听闻也只能勉强支撑而已。
晚云想着这些,不由得摸摸慕言的头,又拍拍慕浔的肩膀,在他们身旁落坐,笑道:“说起来,你们父亲也是我半个师父。”
慕言又下意识地看向慕浔,慕浔咽了咽,道:“听闻父亲曾传姑姑针法。”
“确有此事。”晚云道:“慕家针法名扬天下,我当初也是软磨硬泡才求得你父亲亲自教授的。”
慕言又皱起了小脸,似乎再也忍不她胡乱唬人,小声道:“可师父说姑姑是以游玩的名义到我家偷学的,后来学了七八成,父亲无奈,才将针法悉数教授……”
晚云:“……”
方才的温情和伤感,已然烟消云散。
“阿言。”慕浔打断道,“往事已矣。若无姑姑当日偷学,如今我们家的针法就失传了。”
晚云抽了抽嘴角。什么叫偷学?
嗯……她确实是偷学,但这个不重要。
“失传了?”她诧异道,“你父亲竟未传你针法?”
晚云知道慕家针法是祖传的,像慕浔这样的长子,开蒙起就要学习。可慕浔已经年近十四,竟仍未得真传?
慕浔脸上露出些许羞赧,点点头道:“父亲向来做事随性,曾言少年就要多玩乐,继承家业之事成冠后再说,于是一拖再拖,没想到父亲一朝出事……”
这确实慕桢的性子。
她明白过来,看着他:“所以你此番随你师父前来,就是向我讨针法的?”
晚云神色平静,慕浔拿不准她的意思,有些迟疑。
这才认识第一日,就向人讨东西,会不会惹人生厌。何况,姑姑在父亲和师父的嘴里,都是个容易发脾气的人。若她发起脾气来……www.xiumb.com
“向她讨就是了。”这时,姜吾道从西院过来,扬声说道。
兄弟二人见了他,如蒙大赦。慕言唤着“姜叔公”,笑嘻嘻地上前去。
啧啧。不知为何,晚云心头有几分醋意。这一个个的死小孩,为何从来只会坏她的事,而不与她亲近。医帐的小童也是,慕家兄弟也是。
她嘴硬道:“就是讨我也未必给。”
“欠揍,他们可是你师兄的徒儿。”姜吾道说,“再说了,他们父亲当年教过你,便也算你师父。将人家家里的东西还给人家,天经地义。”
晚云心里翻个白眼,说得好像自己真是偷的一样……
但提到此事,她忽而心生一计,对慕浔道:“教你自是可以,不过此事还需你师父亲自与我说。”
姜吾道闻言,哼笑一声。心知她不过想以此为筹码,讨好王阳。
多大了还这般幼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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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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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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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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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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