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攸宁毫不客气地说:“少假装,你知道我说的那时哪种喜欢。”
“你魔怔了!”晚云气道:“我可是男子,说什么喜欢。”
“又撒谎。”谢攸宁眯了眯眼,“光凭这一条,我就能治你的罪!”
*
楼月得了裴渊的吩咐,出来找晚云,看看药熬得如何了。
可待他去到医帐,里面的人却说谢攸宁带着她往内城去了;再去了内城,士卒又说好像去了城墙。
楼月只得再由城墙上城楼,绕了好大一道弯,才找着谢攸宁。
一时间,楼月觉得自己像只捕猎的细犬。
谢攸宁一个人坐在城垛上,旁边不见晚云。没在一处就好,那就出不了什么乱子:
他吁了一口气,上前笑道:“日后人家说右将军命丧玉门关,听着还以为是是战死,谁知道是夜里散心掉下去的。”
谢攸宁白了他一眼,没有好脸色。
楼月见怪不怪,双手一撑,也坐到了城垛上:“谁招惹右将军了?待我拎出来打一顿便是。”
“阿晚。”他毫不客气地说。
“哈哈,那小子啊。”楼月干笑两声,“没问题,我今晚揍他一顿。”
谢攸宁看着他,冷笑道:“人家一个女子,你下得去手?九兄不打断你的腿。”
楼月的笑僵在嘴角,小声道:“你知道了。”他收起笑意,“你不会把她怎么了吧?”
“我能把她怎么着?”谢攸宁苦笑,“我方才气上头,说要治她的罪,把她吓跑了。”
跑了?楼月愣了愣。常晚云会因为这种事情吓跑?不过跑的好。
谢三郎最近发情,真保不准会怎么着。
“她……嗯,你凶起来确实挺吓人的。”楼月圆道。
谢攸宁用双手搓了搓脸,沮丧道:“你还记得我说过小时候算命的事?”
楼月想了想,随即点点头;“那僧人说你一生顺遂,就是不得所爱。”
谢攸宁道:“嗯。过去不信,现在隐约觉得是真的了。”
“不至于。”楼月陪笑道:“一个小小的常晚云,有什么好?你是离开京师太久了。等班师了,我让孙凤亭带你往脂粉堆里待上十天半个月,保准你生龙活虎的。”
谢攸宁忽而想起他曾跟晚云提起孙凤亭带他去代州开荤一事,他还说什么大杀四方,羞恼地大叫一声。
楼月一惊,暗道失恋的威力可真大啊。
*
晚云是女子一事,没有人告诉过谢攸宁,是他自己猜出来的。
这些日子,裴渊和楼月对晚云过于保护,谢攸宁再迟钝也能觉察出不寻常。
今日,他和几个弟兄闲来无事,在一片空地玩蹴鞠。他一记踢猛了,那蹴鞠高高飞起,落在了一道院墙的后面。
谢攸宁翻过去找,却发现自己来到了晚云那厢房的后面。
而后,他看到了晾在木架上的布条。
谢攸宁有姊妹,知道一些女子的日常之事,也知道月事带是个什么模样。
他那时看了一眼,随即觉得心跳如擂,像个贼人一般,唯恐别人发现,落荒而逃。
其实夜里找晚云谈话,多少有些诈她的意思。
若是她死咬着不承认,他兴许还会自我怀疑。
可晚云当下就慌了神,反而坐实了他的猜想。
楼月把事情前后复述给裴渊。
他平静地听罢,问道:“云儿何在?”裴渊问。
“在屋里。”楼月答道,“方才去看过,还活着。”
裴渊白了他一眼,道:“将三郎唤来。”
*
如果谢攸宁扬言说要治谁的罪,那不过是玩笑,不必当真。
可这样一件事,在晚云和他之间变成了切实的尴尬。琇書網
楼月就受不了这种,三不五时地派人跟常晚云说右将军回院子了,右将军来找大将军了,于是晚云就跑回屋子里。
裴渊那夜跟谢攸宁谈了一番,等头疼好全了,正要处理此事时,却见公孙显从瓜州过来了。
他带来的,是叛军全部处死的消息。没有特别点名,但里头显然包含宇文鄯。
同时,他还带来了朝廷的旨意:圣上痛斥齐王裴渊统兵不力,责令整肃军纪,三个月内取戎王首级,将功补过。
压抑,自上而下的压抑。
玉门关中多有宇文鄯的手下,这消息无异让他们异常痛心。
再者,戎王在二千里外的高昌城,如今严冬已至,如果在三个月内拿下高昌,成了最为棘手的问题。
裴渊重新回到了议事堂。
诸将重新整编残兵尚需时日,而汉王裴瑾的五万朔方援军还被大雪堵在路上。
三个月,几乎无可能。
晚云无法独坐后院,于是入医帐给陈如梅打下手。
一日,僮仆进来,说帐外有人找。
晚云掀帐出去,看见谢攸宁站在月色下。
这是二人继那日后再次见面。
晚云陪他坐在关城上。他原本是个话唠,心里头装不下事,有一点倒一点,可今天却出奇地沉默。
晚云想他些许还在为宇文鄯的事难过,于是安慰道:“这是宇文鄯咎由自取,你难过可以,但别难过太久。”
谢攸宁搓了搓脸,问:“若我也死了,你会难过吗?”
晚云叹息一声,恼道:“又说幼稚话。我可告诉你,你若战死我就得了清净,半点也不会记得你,连谢攸宁三个字都忘得一干二净。”
“真的?”
晚云点点头。
他垂眸:“那我就在黄泉道上等你,把你拦住,一遍又一遍地跟你说我的名字,说到你想起我为止。”
他的声音还带着嘶哑,伴着哽咽,有些字听得不清晰。
晚云只觉得今天的谢攸宁不对劲,发狠了劲打他:“你这傻子,说什么丧气话!是天要塌了还是地要崩了?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她一蹬腿,转身要走。谢攸宁左手将她拉住,右手将她揽入怀里。
晚云挣了挣,没有挣开。
只听谢攸宁喃喃道,“我会想你的。”
说罢,他松开她,大步走向关城。
晚云瞪着他的背影,却生出一丝怪异,少顷,忙小跑着跟上。只见关城下,疾雨已经在等着,谢攸宁走过去,骑到了马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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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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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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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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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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